漂浮的碎石漫天都是,像前世看见的浩瀚宇宙一样,到处都是冷冰冰的石头。
没有天与地,日与夜,山川星辰,一切都被摧毁了。
厉九川茫然地看着门外,复刻的五方极界就像被狂暴的巨兽碾过,所有的东西都被撕碎,揉烂,变成乱飘的残骸。
唯独脚下的玄木殿,和远处一座孤零零的独峰还在。
厉九川心中一沉,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他迈出殿门,整个人也都飘了起来,和失重没什么两样。飘过残缺的殿堂屋檐,踩着破碎的山石,厉九川跳上那座独峰山巅。
玄十一背对他坐在山崖上,一身繁缛黑袍凌乱地落在地面。
“出了什么事?”厉九川问。
“没……什么事。”
玄十一回头和他对视,厉九川猛地将眼睛挪开。
这厮原本俊美的面孔支离破碎,就像被一片一片粘上的陶瓷,裂缝里闪烁着猩红的东西,粘稠地蠕动着。
他的眼睛是死灰色,简直像刚粘上去一样,缝隙里的猩红反倒偶尔露出瞳孔的轮廓,密密麻麻的,无声地盯着厉九川。
“你失控了。”厉九川说。
“我没有。”玄十一转过头,继续盯着远处某个方向。
“你把【冥】和我的联系断开,就是怕我也失控。”厉九川笃定道。
“你失控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玄十一显得相当平静。
“什么时候的事?是黄沙坊那天吗?外来因素?”
“不是,你没必要知道。”
“哦,与外界无关,是你自己出了问题?”
“没有问题。”
厉九川心底突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你在掩饰什么?!那个女人!燕殊?你就这么怕我知道她!”
顿时原地掀起狂风,玄十一破碎的面孔几乎贴到他脸上!
所有的裂缝像眼睛那样睁开,露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珠!杀意像万顷狂潮,一尺一尺下压!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梦见了,你的记忆。”
厉九川见他这副模样,突然笑出声,“你该不是把她作为心锚,然后她出了什么事吧?”
方才还狂暴的杀意骤然凝固,流动的灵源卷起微风,细碎的沙石从两人脚边滚过。
厉九川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是猪吗?你真的下了人锚?”
玄天之帝怎么犯这种错误?!给自己创造一个致命弱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距离传承彻底失控只有一步之遥的玄十一狂笑起来,“你也锚了你也锚了……”
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死寂般地对视。
“你有没有觉得……朝子安跟她有点像?”
“……”
“我记得你临死前带走了燕殊的魂魄,那个赤星,你把她放在哪儿了?”
“【冥】中的,玄冥宫下……”
“你多久没去看了?”
“……自从你转世回来,我才打开【冥】。”
“所以起码有几万年了?”
“不记得……”
“我去黄沙坊的时候,你是不是突然来了兴致,去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人不见了,而且不见很久了?”
“……”
这种守财奴藏宝贝的心态,突然有一天发现毕生家财都不见了,守财奴不崩溃才怪,没当场自杀都算求生本能强大了。
玄十一在原地凝固成一座雕塑,厉九川捂住脸,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算是明白这王八蛋为什么失控了。
“朱雀涅盘,以什么为优先目标?”
“是生存吧?”
“这个破烂世界,是不是男人比女人更具备生存优势?”
“朝子安是不是老喜欢扮成女人?”
“他是不是也具备两个人格?他自称朝沐时必定是女人模样,你觉得跟燕殊像不像?”
“你当时劝我别锚心,是不是知道我有锚朝子安的迹象?但是心里觉得你的燕殊不可能是男人,还藏在你的复刻世界中,我只是受你影响,对和燕殊相似的人天然抱以好感?”
厉九川越说越快,玄十一的气息起伏也越来越剧烈。
“他娘的从一开始你就把燕殊搞丢了!她早就转世了!转世成朝子安,她一直就在我身边!”厉九川终于跳起来破口大骂。
那种丢了至关重要的东西明明有能捡回来的机会却被自己硬生生错过的感觉,简直抓肚挠肠,蚀骨侵心!
这并非厉九川对燕殊有什么感情,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人锚不见了而产生的痛苦。
人锚是他人性稳定的支柱,是他心灵世界的基石,是在污秽中寻找到真实世界的锚点!
从此刻起,只要有一天没把燕殊找回来,他必将一直忍受失去的痛苦与迷失的恐惧,将时时刻刻生活在不安与挣扎中,直到传承失控,人性彻底崩毁!
“他n的,你明知道锚心是一件何等不可取之事……玄天之帝不可能缺祓除污秽的手段吧?!”
厉九川还在捂着脑袋抱怨,全然没注意到面前的人一截一截拔高。
直到地动山摇,整个独峰被压垮,他才发现,玄十一已然没了人形,被一只庞大到无可言喻的漆黑龙首怪物取代!
它背负如同无数险峻山峰簇集的外甲,每一座高峰都长着一只巨大的猩红眼睛!漆黑龙首狰狞残酷,眼珠却是灰白色,四肢比撑天之柱还要粗壮,覆盖层层叠叠的黑鳞,数不清的猩红触须从鳞片缝隙延伸出来,长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