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块似的黑云压下来,此起彼伏的模样宛如铁山倒悬。
轰隆!天地间仿佛响起沧远的雷声,细辨之下,才发觉是一颗小山般的石心在跳动。
巨响过后,密布的阴云间隙缓缓淌落瀑流般的雾霭,或墨绿,或幽蓝,或猩红,或暗黄……它们如帘似幕从天空垂至大地,宛若有天神搬山,把北水乌峰铸在了云端。
正当厉九川几近绝望地认为,玄帝真的要降临之际,一张巨大的面孔从黑云中浮现,祂左脸爬着玄鳞,却颅生龙角,一双眼珠空洞而阴翳,如蒙尘的玉石。
这不是无上玄天!
祂眼里嵌着玄螭镜目,这是无上的爪牙,是祂脚下的恶犬!
厉九川狂跳的心脏顿时舒缓下来,以至于面对那张丑陋的怪脸,竟也觉得十分可爱。
他的判断没有错,他的猜想仍可能是真相。
巨脸缓缓低头,像狗一样顺着大地俯身细嗅,一直闻到厉九川脚边,与他擦身而过,都未曾发现异样。
似乎有了五行泥这一层气息的遮挡,厉九川本人犹如融进了天地混沌,显圣的神祇变成了一个瞎子,眼不视,鼻不嗅,耳不闻。
如果站着不动,能让神不见,那要是对移动一下,它是否能看见呢?也就是说,自己在神的眼里,到底是真的“消失”了,还是形同死物?
厉九川刚试着动了动腿,一股强烈的窥视感瞬间凝聚过来,他立即停下动作,窥视感便萦绕在周围百丈之内,反复逡巡。
看来五行泥虽有混淆神祇视听之效,但效果有限,只能把他伪装成死物,一旦有所行动就会被发现。
厉九川心中稍有些失望,他还打算顺着这条线索,一路摸到北水去。
可惜……当下肯定是不行了,他还没有做好直面天空中显圣神祇那样存在的准备,只能再等机会了。
许久,地面石心的跳动逐渐变得缓慢,其表面开裂露出无数缝隙,黑色的细烟像焚尸池喷出的颗粒的一样,飞涌向四面八方。
巨脸的轮廓也黯淡无光,直至消散,它都没有找到搜寻的人。
这一点让厉九川更加确信,此次显圣的神并非玄天。
看见地面的石心彻底消失不见后,厉九川还打算再等一个时辰,以防万一,这时远处一座小屋里突然传来呼救的声音,令他不由得警惕起来。
“救命……救命啊!”
“有没有人……”
“还有没有活人?!”
“救命啊……”
厉九川仔细打量周围景象,又查看了手腕上的镜石,确定再无什么存在窥视后,方才谨慎地朝那边走去。
今日突然遇到显圣神祇,对厉九川来说,绝对是一个警告。
这意味着,在达到能和天上之帝对抗的境界之前,他的路还很远,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就像玄十一最后的告诫一样,他走在悬崖峭壁,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只有做出正确的决定,才能做到想做的事。
厉九川来到那小屋前,只听见那人声奄奄一息,还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推门前,他从头发上摘下银绸发带,一套精美的银袍便如流水般覆盖在了身上,方才化身合窳之际撑坏了衣服,既然要见人,总不能光着屁股。
一脚踏开房门,只见一个男人被几层灌注了灵源的青铜锁链囚禁在屋子正中,地面绘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全是祈神祷告的话语。
那人披头散发,脑袋上血迹斑斑,衣衫也沾满了污垢,依稀能看出是护卫打扮。
厉九川眉梢微扬,“丁展?”
被囚禁的男人抬起头,也很快认出这熟悉的面孔,看来度殷不光顺利进入了曜日府,还得了一套了不起的护身道兵。
“你为何会在此地?”厉九川眸光闪动,轻声问道。
丁展露出痛苦之色,“我……半路上被这些贼人劫持,他们,他们要行血祭之事,囚禁我作为人牲……”
厉九川的眼神扫过他全身,最后落到他沾满泥垢的指甲上,“撒谎。”
“我没有!”丁展顿时激动起来,锁链哗啦响动,刮掉不少地面的字迹。
厉九川上前两步,一脚踏在他肩上,似笑非笑道,“我居然不曾发现,你原来也是玄天信徒。你回小云村找扈行舟无论是找游龙行还是云鲸,都不在这个方向,你来此地是想和那个灾位的家伙商议什么?我也是水德灾位,不妨和我说说看?”
丁展神情茫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这么说,地面上的祈神词你也看不懂?也不是你用指甲刻下来,以蕴含灵源的血液祈神,试图得到回应?如果你和盘踞在这村子里的传承者不是一伙,那么他们为什么只囚禁你而不杀你?甚至没有打断你的腿!难道他们是可怜你一个传承者,怕伤到你吗?!”
厉九川说着,脚下发力,试图蹭掉地面更多痕迹的丁展被死死压住,不得动弹。
他面色惨白,心脏狂跳,深知自己不是擅长说谎的人,干脆闭口不言,免得越说越错。
厉九川低下头,两人对视,“告诉我,你来西金是想做什么?或者说说你和这村子藏匿的传承者为什么起了争端?”
丁展使劲挣扎一下,又苦笑道:“杀了我吧,只不过此事与掌柜的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厉九川点点头,“我还没说扈行舟有问题,你倒是不打自招,可见你故意想引我往扈行舟身上去想,以掩盖和你一样潜藏在他身边的人。当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