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常常跟在朱濂溪身边的两大心腹,李重和沈廉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家主子出神了。
每当这个时候,最好悄悄离开,不要打扰他,否则的话,下场会相当凄惨。
沈廉与李重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默默行了个礼,然后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大帐外。
也正因此而错过了,他们主子随后露出的难得一见的后悔表情。
上辈子,朱濂溪之所以会对裴枭然痛下狠手,最大的原因其实并不是不爱她,而是因为他感觉,她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那时候的裴枭然有多风光、有多受爱戴、敬仰,怕是连裴枭然自己都忘了。
但是他却没有忘。
他一直以为,裴枭然会那么得军心,是因为她想要推翻他,她心怀叵测,所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拉拢军心。
但是如今,待亲眼见过之后才明白,裴枭然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她会那么得人心,只因她就是那样讨人喜欢的人啊!
她与兵士们一起吃、一起笑,还与他们一起干活!毫无半点大小姐的娇气与主将的架子,那些兵士们会不喜欢她才怪!
可是一个心地如此纯善的妻子,他为何一点儿信任都吝啬的不肯给予对方,最后甚至还亲手将对方推入地狱呢?
眼前又清晰的浮现出那一日,法场行刑的场面。
他端坐在高台上,高高在上的看着侩子手砍下她的头颅,看着鲜血喷涌而出,溅的满地都是……
“噗!”
一口血毫无预警的喷了出来,朱濂溪死死的揪住自己的心口处,却仍然无法抵御那一**涌上来的痛楚。
——那亲手杀死这世上最爱自己、对自己最好的人的后悔与痛楚。
没有朱濂溪的亲口指使,沈廉和李重没敢回自己的营帐休息,而是站在门口守着。
所以,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时,两人第一时间撩开帐帘冲了进去,待看清帐内情形时,齐齐一惊,忍不住异口同声的惊喊道:
“殿下!”
沈廉立刻冲到了朱濂溪的身边去扶他,然后对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李重喝道:
“还不快去叫太医!”
皇子殿下出远门,身边自然会有几个太医随行,免得路上出什么意外。
“哦!”
李重这才醒过神来,扭头就往外跑。
却听身后有人嘶哑着声音叫道:
“站住!不许去!本殿……没事。”
朱濂溪接过沈廉递来的锦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便随意扔到了一旁。
他的神情十分平静,要不是地上的血还在,脸色也比平日里更加苍白,沈廉和李重都要怀疑吐了这口血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了。
李重脚步一顿,一脸不解的回头看向朱濂溪。
沈廉直接将李重的疑惑问了出来,焦急道:
“殿下为何不肯请太医?身体要紧,殿下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朱濂溪却是再次拒绝,冷淡道:
“本殿说了,本殿没事,你们两个回去休息吧。”
自家的主子莫名吐血,还不肯请太医来看,这要他们怎么安心回去休息?
没等沈廉再说什么,朱濂溪却已经起身,朝着临时搭建的木床走去。
沈廉和李重对视了一眼,却是不敢开口再劝,只得默默退到了帐外去守着,以免再有什么情况发生,他们也好及时去叫人来。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朱濂溪的性情变得愈发沉郁后,他所下达的命令,便再少有人敢违抗。
这个还不足弱冠的少年,身上却已经有了一种惊人的气势,让选择跟随他的人既欣慰,又心生畏惧。
饶是聪明通透如沈廉,竟也猜不透他们的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李重就更不用说了,眉心紧拧,深深地褶皱几乎能夹死蚊子。
而被两个手下担忧不已的朱濂溪,已经掀开锦被上了床,躺下默默平复着心绪。
心口处仍在隐隐作痛,可是朱濂溪却是半点儿请太医来看看的念头都不曾有。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请了太医来,第二日,这个消息一定会传入裴枭然的耳中。
尽管两人前世是夫妻,可是这辈子,他们什么也不是,更何况他对裴枭然也有些了解,那是心怀天下的女子,绝不可能为了谁而放弃出战。
所以如果被裴枭然知道了他吐血的消息,结果只能是裴枭然让人将他安安稳稳的再送回去,免得敌人的面还没见到,他们就先‘折损’了一位皇子。
稀薄柔和的烛光洒在那张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让那俊美的面容愈发像是精雕细琢的白玉一般。
朱濂溪闭上眼睛,将往事压下,强迫自己早早入睡,免得明日起晚了,耽误了裴枭然赶路的行程。
而此时此刻,原本应该呆在马车里休息的裴枭然,却正做贼似的趁着巡逻的人走远的空当,抱着一个小包袱从自己的马车里溜了出来,蹑手蹑脚的朝着某个方向冲去。
离着营地越远,从营地中透出的火光就变得愈发黯淡。
但是冲出一段距离后,一抹亮色忽然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正是月光照射在水面上,然后再由水面反射出的莹莹波光。
没错!裴枭然正是来找河来了。
出远门一般走的都是靠水的路,人活着可离不开水。
只是,裴枭然却无法像其他人那样,随时随地都可以呼朋引伴的跑去河里洗澡。
唉……这也是女子在外行军打仗时最大的不方便之处。
不过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