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看出她对自己也有意,如裴醒山这般心高气傲的名门贵子,又怎么可能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对她再三相邀呢?
月光花影,斑驳陆离,两两相望,情深意长。
往事美好,宛然在目,如珍如宝,暗藏多年。
结果,到了今日才知晓,自己在她眼中,却原来是一个见色起意、心怀不轨的登徒浪子?!
裴醒山转头,看着和记忆中一样美丽的夕嫔,却只觉得一阵陌生。
且……面目可憎!
为了脱罪,这个女人显然是要把他给豁出去了。
他一心一意的深爱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她的绝情无义!
他就不信,看到那幅画,那副已经画卷泛黄,明显有了好些年岁的画像,聪慧如她,会什么都不明白!
既然明白,却还是编造谎言,将所有的罪责都往他的身上推,足以证明她的无情!
她竟是……竟是一丝一毫都不顾及当年的情分!
不知想到了什么,裴醒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女子大多多情,但凡还存有一丝情意,就绝不会将事做绝。
而夕嫔做的这么绝,不就是表示,她对他,一丝情意也没有了吗?
也许,她早就不爱他了。
甚或,她早就忘了他!
那他这么多年的恋慕,又算什么?
犯傻?笑话?
裴醒山只觉得一阵荒谬。
且越看这个女人越觉得其丑陋无比,真不知道自己当年究竟哪只眼瞎了,竟看上了她!
还傻乎乎的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如今想想,真真是半分不值!
满腔的爱意瞬间被人击碎,化为一地再也无法拼合的碎渣。
而裴醒山的脑海里,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了吴氏那张总是温婉柔和的面容。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从前从不觉得吴氏漂亮。
可是现下跟那个女人一比,吴氏真是一个怎么看,怎么让人顺眼舒心的女人。
听完夕嫔语气激烈的澄清,赤宣帝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转头,淡淡的看向裴醒山。
原本裴醒山只是想尽可能的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说当年无意中见了夕嫔一面,顿时惊为天人。
回家后便画下画像四处打听,这才得知美人是施家之女。
因倾慕其貌,便托媒人前去帮忙说媒。
结果媒人回来却说,那位施家的美人已经成了即将被送入宫中选秀的秀女。
他这才遗憾作罢。
那幅画也被他当作纪念留了下来。
为免引起旁人误会,这才将之中。
如此一来,既澄清了他与夕嫔的关系,又解释了这幅画的来历。
就算赤宣帝想罚,顶多也是斥责他几句罢了。
毕竟那都是夕嫔入宫之前的事了,且两人之间又没什么,为显大度,圣上定然不会多加追究。
然而夕嫔那个女人当真是蠢到了一定境界。
看到那幅画便慌了手脚,忙不迭的和裴醒山撇清关系,生怕迟了一步,被裴醒山抢了先,将罪责全推给她。
却不想想,这幅画就是出自裴醒山那里,他怎么可能推卸的了责任?
他只会尽力撇清两人的关系来保全自己,顺便也能保住她。
可她偏偏一时慌乱,没想到这一点,无意之中彻底伤了国公爷那颗暗暗爱慕了她多年的心。
剩下的,自然只有怨恨与报复了。
裴醒山抬起头,迎着赤宣帝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缓缓开口道:
“陛下,夕嫔说的没错,臣与她的确相识于一场英雄救美。
不过——”
他话锋一转,唇角微勾,适时的流露出几分嘲讽与轻蔑,道:
“不过,在得知臣出身于簪缨世家之后,她对臣的态度突然变得热情了许多,还频频向臣发出邀约。
出于礼数,臣赴约了几次,与她渐次熟络起来。
她似是误会了臣对她有意,不仅让臣为她画画像,还让臣必须好生保存,并逼臣发下毒誓,若有遗失或毁损,便让臣不得好死。
若臣不从,就对外宣称臣曾轻薄于她。
臣无法,只得从命。
不过,从那以后,臣再未赴过她的约。
因为自始至终,臣只拿她当作妹妹看待,并未有任何儿女私情,只望她能好自为之。
后来,听说她入了宫,臣便将这段往事忘却了。
至于那幅画,也被之中。
若不是无意被人寻出,怕是到死,臣都想不起来了。”
不愧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只轻飘飘的一番话,便将局势完全扭转,将夕嫔说他的‘见色起意’化为了是夕嫔的妄图高攀。
不过,在后宫里浸淫多年,夕嫔也不是吃素的。
夕嫔冷哼一声,斜视了裴醒山一眼,红唇微启,绝情的话语便如行云流水般流淌而出:
“纵使出身簪缨世家,然区区庶子,又有什么好令人攀附的呢?”
若说方才那番话让裴醒山心碎,那么这句话,无疑直接让裴醒山心死了。
裴醒山最恨别人瞧不起他的庶出身份,更何况这羞辱之言还是从他最出。
其杀伤力之大,自是无与伦比。
裴醒山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老血呼之即出。
他怎么差点忘了,他与施淑梨相识的时候,他那两个嫡出的哥哥还活着哪!
那时,这两位裴家的嫡子已经开始初露锋芒,协助他们的父亲在边疆打了几场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