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预感到这可能是她“此生”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赵杉一改往日谦谨的作风,来了个大搞特过。
不但将宫里御赐的节礼分个精光,甚至“自掏腰包”在腊月二十八这日办了一天的“流水席”。
这筵席就摆在马台街原女馆空置的房屋里,因为临近林五娘等人办的“养禽场”,就让她们出面照应来客。
因为清军南北大营的围困,外面的物资轻易进不得城。所能筹买的米肉菜蔬有限。说是筵席,也就是每桌摆上六个荤素相搭配的小菜外加一盆杂合炖菜罢了。但因是免费供应,闻讯蜂拥而至的人群将两个大院挤得满满当当,到中午饭点时,甚至排起了长龙。
那一日,赵杉带着敏行、谢小妹并西府的两个厨娘,裹了头帕,扎了围裙,在临时搭起的灶房里烧汤做菜,从早上辰时忙到掌灯时分,连喝口热水的功夫都没有。
当赵杉捶着酸麻的腰背,带着满身的油烟味,走出灶房,看到在昏黄的马灯下,围桌而坐吃得香甜欢快的食客们,忽的就生出个想法:“何不就机会,在这里开个饭馆。”
赵杉将开饭馆的想法对林五娘等人一说,她们竟也个个赞成,并纷纷出言献策,讨论起具体的规划来。
事后粗略统计,那日的“流水席”,前后分批逐次共开了六十桌,招待来客不下五百人。待最后一拨来客吃罢离开,已是起更时分。
赵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已是困乏的哈欠连连,连睡前最基本的盥洗都懒得做,便就解衣睡下。刚朦朦胧胧做了个梦,就觉得身上奇冷得很,起身拿了床尾的一床加了两层棉絮的厚被压上。睡到半夜,身上却又如被火烤般的热得滚烫。四肢无力,头脑发沉,连坐起身子唤人的力气都没了。
等到次日早饭时,敏行进屋来看,已是烧得人事不省。
西府一年一度的除夕团圆宴因为“东道主”的猝然病倒而取消。
赵杉捧着药碗倚在床头,在连番不绝的爆竹声中度过了公元一八五六年的春节。
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守岁成功,完全清醒的度过了新年的子夜。
也是因为生病,她没能参加初一早上在金龙殿的大朝会。据说这次朝会,创历次朝会人数之最。许多新晋提拔的年轻将领第一次在这最高级别的公众场合亮相,其中有大部分还是赵杉素未谋面过的,就增长眼界来说,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正月初七,赵杉病愈下床,正哄着珏影在玩。陈玉成入府来辞别妻女。他果然如愿以偿,被任命为前部先锋。
当日下午,由秦日纲统率,集合了芜湖两岸援军、原庐州守军及部分西征军,共计两万三千余人的援镇大军从下关出发。是时,去到仪凤门门外送别亲人的民众不下万人。
援镇大军开拔的次日,因为辞旧迎新而暂息战火的天京城外围营垒再起硝烟。为分散牵制敌军,驻扎在天京城东面龙脖子营垒的太平军守军主动对清营发起了攻击。
当时,赵杉正站在马台街东头一家新开的名为“迎客居”的饭馆前,捂着耳朵,看着那庆贺新店开张的火红爆竹炸响。
因为年夜饭没有吃成,赵杉想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补办一回。
不想,这日清早,黄雨娇却就未请自到。赵杉见她沉着脸,猜她是与侯谦芳闹了别扭,笑道:“一大早的就沉着个脸,莫不是昨晚上争汤圆吃争得闹将起来了?”
“影子都不晓得飞哪里去了,吃哪门子汤圆呀。”
黄雨娇解下身上披的棉外套扔给身后跟随的琉璃,翘脚坐在青缎靠背椅上,拿起桌上的暖手炉揣到怀里,骂道:“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活活气死个人!”
赵杉笑道:“前段日子不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这会子就一时半刻都离不了了?”
黄雨娇斜她一眼,道:“什么离不了?任他飞天遁地又如何,只是别在我跟前说谎耍滑。那日睡到夜里三更摸着,结果一去三天再没露过面。今早去东府托了个熟人一问才知道,前天一早就被派了紧急军务往瓜州去了。哼,怪不得提早一天走了,指不定是跟哪个旧日的相好告别去了…”
赵杉听她的话越说越离谱,喝止了她,道:“你别没凭没据的就瞎猜疑。”
话音未落,梅姝进了来,黄雨娇招手让她在她身侧的椅上坐了,道:“听说陈玉成又自请当先锋打头阵去了。你怎么不拦着,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
梅姝道:“他一听有仗要打,性子就上来了,我怎么拦得住。”
“等他回来,看我说说他。”
黄雨娇喝了口热茶,遍视屋内所有侍从女官,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大讲起心得来:“天下的男人都一副德性,兴头上来时,赌咒发誓对你如何如何,像苍蝇似的围着你转。等到兴味没了,觉得你碍事时,就恨不能一脚踢得你远远的。所以啊,可不能因为他们的几句甜言蜜语就迷了心窍。”
敏行端了两样小点心进来,一盘拔丝山药,一盘金华酥饼。
黄雨娇夹了块山药,刚入口,就吐了出来,道:“怎么油腥味这么重?”又夹了饼来吃,咬了一口,又直喊着油味重。
“油放多了么?”
赵杉吃了山药,觉得脆甜爽口。又吃了饼,也觉得口味甚佳。因见黄雨娇正生着闷气,也不与她计较。
临近中午时,得信来聚的林五娘跟谭芹妹才到。呼呼西北风起,天阴冷得厉害,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