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两巡酒,赵杉见几个人说说笑笑,心情都放得开了,方才言说正题,道:“东王关切造船进度,又再三叮嘱务要实用。蒸汽船对我国人到底是新鲜事物,还是要做的精良些,才能叫人信服。”
她的话音刚落,史密斯嚯地站了起来,将手撑着桌子,操着蹩脚的中文叫道:“娘娘说的幸(信)服什么意思?难道现在还对我们的来意有苏(所)怀疑?”
乔尼不懂中文,见史密斯突然发飙,困惑地摊着双手,道:“ean?”待听肯能用英文给他做了解释,将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用英语对赵杉道:“我以我的心跟人格发誓,到这里来是帮你们造船,绝没有其他企图。”
赵杉见两人都激动起来,忙做了个安抚情绪的手势,微笑点头道:“两位的诚意我如何不晓得,东王不也赞两位是同道至契么。”说着,向秦嬷嬷丢个眼色。
秦嬷嬷急忙走去厨房,与两个小女使去端了粽子跟两屉蒸螃蟹过来。
史密斯是个吃货,两只板栗肉粽下了肚,刚才的言语不快就烟消云散了,将缠粽子的五彩丝线在手指上绕着,道:“前年去日本时,在那里吃过一种叫寿司卷的饭团,和这个很相似,只是不用线绳缠。”
赵杉微笑着应了一声,却问李秀成:“还没把那个姓胡的厨子雇来吗?是不是你出的薪资太低,没谈拢啊?”
李秀成原不像军中其他将官那般对西洋人事一味盲目排斥,与肯能、史密斯他们接触久了,对洋务兴趣愈发浓厚,只是近来听多了营中将佐们的耳边风,才执意配造木船以速见真章。却才见史密斯跟乔尼都动怒着恼,心也悬了起来。当下听赵杉问起雇请会做西餐的厨子的事,晓得她是安抚他们的意思,笑着回道:“早谈拢了,明日便叫把人接来。”
肯能拍着手欢叫:“太好了!终于每餐都能有奶酪、肉排吃了。”
史密斯夹了只螃蟹,用勺子挖着蟹膏,边吃边道:“贵国的人待人都很诚恳热情,就是有时思想太固执了。”说话间,时不时用眼睛睃着唐正才。
唐正才见了蒸汽机,虽嘴上叹服,心中对西洋人和事的成见却犹在。当下,见史密斯拿眼睛睃他,冷笑道:“你们说你们的洋话,我们有我们的习俗,都是祖宗传下来的,也不见得哪个当真比哪个高明。怎么就偏说我们固执,而不是你们霸道呢?”说着,却冲秦嬷嬷摆手:“去端盘干辣椒来,最辣的那种。”
秦嬷嬷去不多时,端了盘红得发亮的辣椒来。唐正才用挑衅的目光瞧着史密斯,冷笑问:“这个吃得么?”
史密斯点头:“辣椒,烤肉的时候会放。”
“你们是做调料吃,我们这里可是当饭吃的。”唐正才伸手去盘里抓了一把,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冲史密斯嘿嘿的笑。
“你这样吃,肯定是不辣的。”史密斯怯怯地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的,只咬了个尖,就咝咝啊啊叫起来,边叫边用手拍着嘴巴。
肯能笑道:“吃这个你比不过他,他们吃这个像我们吃饼干一样。”
史密斯漱了口,对唐正才道:“中国有句古话叫‘来而无往非君子’。我请你吃这个。”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将纸包打开,把里面的粉末倒进盛汤的大碗里,用勺子搅动几下,捧递给唐正才道:“我能一口喝下,我便服你。”
唐正才盛气道:“管叫你心服口服。”
赵杉嗅到是咖喱粉的味道,正要出言提醒,唐正才已接了碗,仰脖喝了起来。却被熏呛得岔了气,将碗一丢,吭吭哧哧喘咳个不住。
唐正才接碗在手,仰脖,咳将起来,边咳边喘:“这下…下的什么药?呛得嗓子冒烟…”
史密斯哈哈大笑:“你也输了。”
唐正才红涨着脸,边咳边道:“你先别得意,有种的跟我去湖上驾着船,真刀真枪的比一场。”
史密斯听唐正才说要跟他比武,立时就发怯了,摇手道:“我不会耍弄刀枪。”
李秀成见赵杉频递眼色给他,站起身,拿起酒壶,为史密斯跟唐正才各斟了杯酒,笑道:“古话说朋友不打不相识,两位经了这番文斗,交深意厚,朋友变知己啊。”
史密斯也是重自尊好颜面的,在中国呆的久了,也颇通些人情世故,听了他这言语,忙就坡下驴,道:“我输你一回,你输我一回,算打平了,握手言和吧。”
唐正才却不依不饶,道:“急着讲什么和?怎么也要比上三局,实实在在决个胜负。”
赵杉听了,提着那日初到苏州他在船上的言语,道:“早说下的眼见为实,学徒杂役随便指派,这到最后,可别自食其言呀。”
肯能笑道:“唐将军当真要做学徒?我们那里倒正缺一个帮手呢。”
唐正才讪讪道:“这蒸汽机造成了,算是八字见了一撇,还缺一捺呢。”
李秀成笑道:“那一捺也快了,不过是早几日晚几日的事。”
由是,话题重又回到了造船上。有了唐正才跟史密斯刚才这番叫人啼笑皆非的“文斗”,几个人也不再逞用意气,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讨论。
史密斯与乔尼却早画好了草图,拿出来在桌上铺开,给众人看。
史密斯从口袋里摸出支羽笔,道:“这图才昨天才刚画完,许多细节地方还需要再完善。大家看看,有哪里需要改进的,都说出来,我画上。”
唐正才将手在椅垫上擦了一擦,指着描画船舷的实线跟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