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本意是有蓬有窗的长车。延展的就成了有窗的长廊或小屋子。
畅春园有轩名承露,在大西门之外,远距核心区域。湖泊大小分四处,承露轩就在湖泊正中,一座狭长的水榭,与观德处、讨源书屋隔水相望。此三处本就是康熙担心拘了幼年皇子的性子而建,因为皇长子胤禔与三子胤祉成了无家可归之人,此次复起二人,便赐了后两处为居住。
如今,唯一承露轩也住进了皇子,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几位皇子被一通廷杖打烂了背脊,康熙也随之晕倒,一人独大的太子便命人将皇子们送到此处,着太医院与内务府共同“照料”。说是照料实际是软禁,不光周遭有毓庆宫的侍卫把守,就连伺候的都专选聋哑太监!
历十数日,几位天潢贵胄总算从鬼门关拉回来,却也只能辗转床铺,稍一移动痛彻心扉尚能忍,不能忍的却是自腰以下,木木的没任何知觉,瞥着床边转来转去的太监们,爱新觉罗的子孙难不成就跟他们一个样?
想找太医问问凶吉,却一个人也见不到,惶恐与愤怒化作高骂,可伺候的太监们又聋又哑,听不见就只剩下傻笑,生是弄的这群天潢贵胄连点人上人的尊严都找不着!
但凡手边能摸得着的东西早砸的稀烂,到最后,端了药碗一饮而尽随后惯到脚下,端起碗喝药,放下碗骂娘就是皇子们的全德行!
烦闷多日,消停也就在今天了,人手一支烟枪,吞云吐雾中,胤禟久违的大嗓门终于开口了,“姥姥,这福寿膏果然名不虚传,爷总算是缓过气来了!”眼神扫过床上过瘾的兄弟哥哥们,“哥几个,别光顾着舒坦,你们不谢谢八哥?”
“九弟噤声!”
一身太监服饰的胤禩赶忙喝止,早已除了宗籍,承露轩的防范又太过严密,虽托了某位御医的人情却也不得不乔装打扮,以太监的身份来送药,走了里许,还没长好的腿早就酸痒难耐,皱眉扫一眼外边忙着搬腰的哑巴太监,低声道:“八哥能进畅春园却是不少人担了干系,若被旁的听见看见,你这不是害人么?”
看看其他的兄弟哥哥们,转而又是一笑,“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说什么谢字?便是真要谢,也该谢太子,谢五叔,若不是五叔从南阳带回福寿膏,若不是太子把伯伦楼改做忘情楼专卖福寿膏,胤禩就知道这神物,怕也没处找呢!”
“谢他?我呸!”
胤禟虽不屑却也压低了声音,倒是这话代表了大家的心声。堂堂皇子,除了胤祥、胤禟哪个没有觊觎大位?如今死狗一样躺在这里苟且残喘,什么皇图霸业都成了空,同仇敌忾啊!
还是胤禛不负了坚忍之名,放下烟枪,沉声道:“老八,以前四哥对你有不少误会,如今看来,你果真是重情义的好汉子,来,给兄弟们说说,皇阿玛如今还怒么?”
听胤禛这么一说,皇子们也纷纷竖起了耳朵,被“不闻不问”得不到半点外边的消息,除了隔窗看分成小块的蓝天,只有“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来自嘲,莫说进来的是胤禩,只要是个长嘴会说的都行!
“皇阿玛——”胤禩鼻子一酸,血脉系亲情,皇阿玛昏迷至今他这做儿子看都不能看上一眼,如何不难受?
“皇阿玛怎么样了?”一样炮筒子脾气的胤褆猛地一挺身子就要起来,扯动伤口疼的一叫,汗珠子都出来了也顾不上,“老八,你倒是说话啊!”
“是啊,说啊!”都是一样的“孝顺”,诸位皇子也是情急!
“皇阿玛在兄弟们受刑的当天就昏迷了,发生了什么西欧阿西不得而知,但至今却也没清醒,至于太子——已奉太后懿旨亲政了!”
“混账!”
“畜生!”
“皇阿玛——”
高骂与悲号混在一处,知性至情一方面是父子情深,另一方面——被折腾成这样,谁不想报仇?但真正能下搜的只有皇阿玛,可他老人家也昏迷,太子更亲政?他怎么能亲政呢?
“诸位哥哥,诸位兄弟,”胤禩连连拱手,他来既不是报丧也不想自己折进去,“切莫高声!”
“高声又怎么样?他老二还能把咱们兄弟一锅给烩了?”胤褆怒起来,嗓门比之胤禟一点不小,“他来啊,咱爷们等着他!”
“大哥!”胤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小就是阴翳的性子,长大办差又是冷面阿哥,这下板起脸来,胤褆也有些打怵,悻悻的在床头一拍,气哼哼的不再言语,却把怒气发在福寿膏上,吐云吐雾中整张脸都被笼的朦胧起来!
“八弟,二哥如此倒行逆施,朝臣们呢?上书房的重臣们呢?他们怎么说?”
“朝臣?还重臣?”胤禩不屑的嗤笑,“太子亲政,连番几手组合拳,朝臣们怕是都懵了呢!自顾尚不暇,谁还敢做杖马之鸣?”
“嗯——”
诸位皇子的目光瞬时又集中到胤禩身上,听他娓娓诉说今日发生的一切,到最后,整个承露轩内已经是鸦雀无声……
还说什么?胆大妄为的年羹尧遇上急中失措的阿山,江南道御史被杀偏又是郭琇告状,盗卖国仓储粮的案子牵扯上历任的两江总督才叫是滔天大案呢!
若是皇阿玛当政,治大国如烹小鲜的理念下,怕是手高抬,杖却轻落,首恶必诛,杀一儆百,可亲政的是太子,佟家之子敢放出豪言并满京城的流传,要说背后没人推波助澜才怪呢!可不管是谁都隐瞒不了太子吐故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