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一场雷阵雨,前番碎石如织未停,隆隆声夹杂着无数松柏不堪重负的呻吟又来,老松之顶原本就有巨石突兀欲坠,此时就如城防的礌木顺着山崖滚跌,有滚有跌,三五块如潮水一路向前势不可挡,滚隆隆而行地面也战栗,两三块就如跳水,先是向上随后在重力牵引下直落,泰山压顶的话听了许多,而今却是初见。
别讲什么紧贴山壁的屁话,张廷玉被反扛在弘皙肩上亲睹了一块宽有三米不知多厚的石头就像孩子摔屁墩一样坐在那株老松上,直落溪流,溅起的水花瞬间被残枝败叶与碎石掩盖。紧跟着又一块砸上去,打夯一样,若敢耍紧贴的小聪明恐怕变老鼠都钻不出来!或者说斜着跑,假如你会穿墙术能钻进身边的石壁或确定能跟传说中的狙一样攀山涉岭健步如飞也能这么选,否则,一路翻滚向前的这块就跟针管里的活塞似地,你往哪跑?凄厉的惨叫中武丹的几个手下在巨石下消失了……
跑,哪颗树粗往哪跑,直到身后砰然一响急剧摇晃的松枝于空中抽出呦呦的破空声方才驻足。回头再看,足有两人高的一块圆石与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正较劲呢,你来我往几次,最终咚的往回翻个身。沿着巨石在地面犁开的深深“轨迹”回望,皆是齐刷刷折断的松树,尽头处,原来的矮崖竟然消失了一半,试想刚才若有丝毫犹豫,什么钢筋铁骨什么力大无穷也要在这自然之力面前化为虚幻,由不得一阵心悸,身体也颤抖,随即,对背后的阴谋者的恨意让牙齿咬得咯嘣嘣直响!
“世子,你可以把衡臣放下了,”依旧被倒扛的张廷玉自然能感觉出弘皙的战栗,心里告了一声罪方才小意发话。脚落地,双腿却软的如面条,要不是弘皙扶了一把恐怕就瘫在地上了。惭愧的张廷玉强挣扎站稳,对着弘皙深深长揖,“世子救命之恩,衡臣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罢了,衡臣公不必客气,”弘皙随意的摆手,“衡臣公在此少歇,我去看看邬先生——”
人还没动呢,早从四面八方传来呼喊,“世子,世子——张大人——”
刚才一阵山崩地陷,不分敌我俱做鸟兽散,好容易等的天威散尽,战兢兢聚到一处盘点战果,武丹险些气歪了鼻子,被射死或重伤的袭击者早就吞了毒药,自己的手下还伤了十几个,最惨的几个直接给巨石垫了脚,整个人就跟画儿一样可以贴上墙了。更让他揪心的是不管世子还是张大人、邬先生或张宗仁俱都不见……脑袋登时大了一圈!
一路呼喊一路查找,看脚下的深沟周遭的惨状,武丹的心早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三代之君一个上书房大臣,任何一位在这碾成片,他最好在这抹脖子还干脆些!这两位安然无恙心放下一半,刚刚寒暄几句,一名手下急匆匆跑过,一个千扎在地上,“禀统领,小侯爷找到了——”
人找着了是好事,可面上的难色早透了糟糕的信息,弘皙心里一沉,“带路!”
邬思道与张宗仁就在刚才的崖壁下,残枝碎石掩映的两个半截土埋到脖子。邬思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流亡生涯中曾经见过山顶坠石,他知道灯下黑最好的选择,本想招呼世子跟张大人,可那两位奔马一样远去,他只来得及拖住了要拉着他一起跑的张宗仁!俩人一起躲到了老松的背后,这同样是经验……房倒屋塌时总会在两面墙的交叉处留下一截!
第一块巨石贴着树干砸在身前,这俩人击掌庆幸,真的需要庆幸……巨石紧贴着老松树干,树干紧贴着邬思道,邬思道贴着张宗仁,张宗仁身后就是岩壁,如庙会进香的接踵摩肩,虽狼狈但有惊无险!
任谁也没想到却来第二块,相撞的瞬间身前的巨石往里横移了半尺,这半尺很要命,一人合抱的老松咿咿呀呀中被压弯了腰,张宗仁仗着年轻利索死命的往旁边横移了一步,邬思道可没有他这般从小打磨的好身体,躲闪不及,这能听天由命。老松遒劲即便在巨石下也坚强,如弓的腰身恰恰给吓到腿软而坐的邬思道提供了保护,可事无完事,上边跟擎天柱似地脚底下却抽冷子,露出地面的树根“轻轻的”挤了一下邬思道右小腿,皮开肉绽露出鲜红的肌肉和白生生的骨头茬!
只觉一阵剧痛从右腿传来,嗯——的一声闷哼便晕了!
待到于呼声中悠悠转醒,潮水样的剧痛让豆大的汗珠瞬间补满蜡黄的额头,低头看看被白布包裹的右腿,艰难的发出声音,“世子,我的腿——?”
“没事,让树根刮了一下,修养几个月就恢复了,”重回熟悉的历史,主角感虽增强弘皙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勉强挤出笑容,“到时候本世子请阿玛亲自为你跟你的金表姐主婚!”
“说什么恢复,讲什么主婚?”邬思道的笑容像哭,“邬某幼时也曾学过几年医理,前年右腿曾被剪径的强贼打断,就是靠着这手不入流的医术重新站了起了,适才亲见骨头穿肉而出——”
“邬先生,京城有的是名医,你觉得自己能比得上?大不了还有太医院么?本世子还要跟你一块君臣和谐呢?”
“君臣么?呵呵,”邬思道惨笑一声,“想我邬某,幼时得志,年少轻狂,一朝名动天下却颠沛流离耗了青春,未及而立两鬓皆苍,遇明主以为否极泰来,以这天赐富贵做进阶,踌躇满志正待卷土谁知道竟让土石给卷了——”
“邬先生,别说了,”张宗仁的牙齿已经咬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