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医生在电话那边语气悲伤地说:“警方那边已经把黎先生的遗体送去殡仪馆里了。”
周医生的话音刚落下,段叙初手中的手机“嘭”地一下子跌落在地,他却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只是低着头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掌用力地按在桌子的玻璃上,段叙初的胸腔剧烈震动起伏着,高大伟岸的身形摇摇欲坠,似乎就快要倒下去一样。
“阿初!”蔚惟一见状吓了一跳,早就伸出手去扶住段叙初,面色苍白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了?”
段叙初却控制不住地猛然咳了一下,有腥甜滋味漫上喉咙,他握起拳头抵在唇上,乌黑的睫毛是湿润的,墨色的头发垂下来遮挡住视线,阴影里段叙初看到蔚惟一那张满是心疼的脸,他却觉得离自己很远,一点也不真实。
穆郁修和温婉也站起身,满是担忧地看着段叙初,“阿初。”
时间静止了那么几秒钟,段叙初误以为刚刚根本不是现实,此刻他才慢慢回过神来,把那一口血沫子费力地咽回去,段叙初的薄唇泛着青白色,不停地颤动着,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黎傲在狱中自杀了。”
蔚惟一闻言一点点睁大眼睛,就像段叙初的第一反应一样,她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紧接着她从段叙初通红的双眸里确认这个事实,蔚惟一抬手捂住嘴,身子晃动着往后退出去几步,用一条手臂撑在桌子上,她眼中的泪水猝然流出来。
但蔚惟一清楚地知道比她更难过的是段叙初,过了一会她又连忙走过去扶锥段叙初的手臂,在这时一大颗泪珠子砸下去,蔚惟一看着低头的段叙初,她怔愣地呢喃着段叙初的名字,“阿初。”
段叙初摇摇头,“没事。”,这样说着,泪水却从他的瞳孔里滚落而出,段叙初抬起手掌按在自己震动的胸腔上,心痛得难以抑制。
他们用诀种途径企图救黎傲,那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见黎傲,他告诉黎傲给他一些时间,但黎傲却终究没有等到。
就像是庄名扬一样,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去,却无能为力束手无策,他那么强大,却连自己兄弟的一条命也救不了,先是庄名扬,如今又是黎傲,一个接一个都离他而去。
若是当初他没有把首领之位传给黎傲,若他不让他们杀汤钧恒,若黎傲不是为了保全他和组织里的其他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
都是他的错。
段叙初只觉得眼中酸痛得厉害,按在那里的手掌握成拳头,青筋暴突异常可怖,蔚惟一在这时把手心覆盖到他的手背上,他冰冷的指尖被蔚惟一的温度暖热,透过朦胧的视线恍惚地看着蔚惟一。
蔚惟一转过段叙初的身体,上前一步拥抱住他,脸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蔚惟一的手掌放在段叙初的后脑勺上,像是在安抚一个哭泣的孩子,她的声音温柔,“阿初,我陪你.陪你一起悲伤、一起心痛、一起流泪,总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段叙初弯起手臂反抱住蔚惟一,把脸埋在蔚惟一左肩上浓密的头发里,过了一会蔚惟一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染湿。
蔚惟一心痛如刀绞,却是深吸一口气,逼回眼中的泪水,没有让自己哭。
她要给段叙初力量。
穆郁修和温婉神色悲伤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穆郁修走过去,手掌按在段叙初的肩膀上,低沉地说:“黎傲牺牲他自己,是为了护住阿初你,所以你自己要多保重,不要让他的死没有价值。”
价值?
从他知道自己被裴廷清当做工具利用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首领之位和整个2k组织,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但是黎傲却仍旧愿意用自己的命,护他周全。
他想起黎傲说的不管荣辱,或是生死,都会一直追随他,但他从来没有告诉黎傲,这一切都是裴廷清的野心酿成的悲剧,而他也不过是被算计的那颗棋子,黎傲不该忠诚于他。
段叙初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悲哀,为他自己而可悲,也为这些效忠自己的人而可悲。
过了很久,段叙初放开蔚惟一,望向穆郁修时,他的双眸里浮动着血丝,声线沙哑却是很平静地对穆郁修说:“很抱歉,把你和池大哥也牵扯进来,往后你们不必再帮我了,我不想连累更多的人。”
穆郁修闻言抿抿唇,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让他感到有些窒闷,他放在段叙初肩膀上的手掌收紧,“阿初,不怪你,你不要太自责了。”
段叙初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穆郁修鞠躬下去,随后他拉住蔚惟一的手走出去。
出门后蔚惟一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盯着段叙初的神色,她有些害怕地问:“阿初,你不会连我都不要了吧?”,她说着停下来,突然从后面抱住段叙初的腰,“你不要把我推开。”
“我说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哪怕你死,我也甘愿陪你一起。”她的脸贴在段叙初宽厚的背上,心里很害怕眼泪不停地淌下来,哽咽地说:“你不要像对待穆大哥那样对待我,你要我说多少遍,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生命就此结束。”
段叙初的肩膀猛地一震,浑身的肌肉变得僵硬,过了几秒钟他猛然转过身反抱住蔚惟一,“好。”,段叙初的下巴重重地抵在蔚惟一的头顶,一下一下摩挲着,用力地紧闭上血红的双眼,他哑声说道:“就算我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不让你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