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家的祖坟占地不小,从西到东长约三里,从南到北大约有二里左右的宽度。周瘸子的小屋建在坟场的西北角,而鹰王冢却是处于东南角。这坟地中小径曲折,坑洼不平,前边的周瘸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所以尽管树林里阴森黑暗,但他却是走得极快。后边的张连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尽量跟随。
好在这一路上尽管阴风阵阵,倒也没出现什么异常的状况,大约十一点左右的光景吧,两个人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鹰王梯’的树桩还在。眼前的一切对于张连义来说并不算太陌生,几年前那个混乱而恐怖的夜晚就像一个模糊的影子,一直在他的记忆深处徘徊不去,随时光流逝却愈趋清晰。
按照周瘸子的安排,张连义先把生猪头和生猪腿摆放在‘鹰王梯’的树桩上。黑暗中,猪头和猪腿上渗出的鲜血缓缓滴落,逐渐在树桩平面上聚集起来。
然后,他点起香烛,恭恭敬敬地冲着鹰王冢的墓门叩头作揖,礼节程序丝毫不敢怠慢错乱。接下来,就该是下桩了。
以树桩为中心,周瘸子绕着鹰王冢转了一圈,几乎是每走一步,便要在地上画一个记号。张连义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他,等他再次转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地上的记号正好是三十六个,而且隐隐便是一个巨大的梅花形。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周瘸子也从包裹中取出三支供香点燃插在地上,冲着墓门方向作了一个揖,然后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他的声音很轻,语速极快,张连义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许久之后,周瘸子突然睁开眼睛,低头拿起一根木桩插在最近的一个点上,然后很淡定地对张连义说:“好咧,开始下桩咧!”
张连义不敢怠慢,马上提起地上的榔头,在周瘸子的扶持下卖力地砸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随着夜深人静气温确实起了变化,总之随着木桩一根根地被钉入地下,累得双手发麻浑身发软的张连义竟然没有出汗——周围似乎越来越冷了。而且,原本那些围绕在四周若即若离的鬼火也在不知不觉中离他们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到最后一根木桩、最后一榔头落下的那一刻,张连义明显地感觉到脚下一阵轻微的震动,就好像有某种东西正在翻身一样。
到了这时候,周瘸子竟然也显得有点紧张,他从张连义的口袋里摸出那个装着牛眼泪的小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在手心里,然后用极快的速度分别在自己和张连义的眼皮上抹了一把。
在张连义的眼里,周围的景象立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以‘鹰王梯’树桩为中心,三十六根柏木桩上都冒出了一缕淡青色的气体,向着树桩缓缓地聚拢而来,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淡青色大鸟的影子。鹰立如睡。那个影子虽然模糊,但很明显就是一头正在睡眠中的大鹰。
周瘸子一反惯常的迟钝,他一把抓起地上那只突然开始挣扎鸣叫的大公鸡,手起刀落,鸡头落地。冒着热气的鸡血‘噗’地喷洒出来,溅满了整个树桩表面。
大鹰的影子忽然抖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睛。树桩上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树桩木纹中渗透进去,就好像下边有某种力量在吸吮一样,竟在眨眼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但如此,那个猪头和猪腿包括那只刚刚死去的大公鸡也迅速干瘪了下去,不一会就只剩下了一个个只有一层皮包裹着的骨架。
与此同时,大鹰的影子也在迅速变化着,单一的淡青色眨眼间就化作了一身华美的翎羽,铁喙金钩,头生白羽。
张连义浑身一个激灵。白头鹰王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