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巨蛇口中传来,陈半夜立脚不定,大叫一声便被吸了进去。那些悲号的头颅一个个张开大嘴,争先恐后地向他咬了过来,陈半夜极力挣扎,却又怎么能摆脱得掉?耳边似乎有一阵呼唤声隐隐传来:“陈兄弟!陈兄弟!天亮了,快醒醒!快醒醒!”
陈半夜猛地睁开双眼,忽地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一座简陋的茅屋中,一张破旧的竹床上。
他浑身大汗淋漓,眼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长须儒服,面带微笑,正是那位在土丘下主持祭祀仪式的老者。
陈半夜惊魂未定,梦中的场景仍旧时不时地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方孝孺那血肉模糊的身体、高台上不停滚落的头颅、鲜血所化的巨蛇。不对,巨蛇?那条巨蛇的样子,竟然和自己在土丘上所见到的那条一模一样!他浑身一抖,突然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老者问道:“你到底是谁?这座村庄是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是人还是鬼?!”
老者叹了一口气,声音沧桑而无奈,透着一股深重的悲凉:“我是谁?是人还是鬼?唉!时至今日,老夫还真的就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了!”
陈半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跳到老者面前,脸色铁青:“你他妈少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快说!那条蛇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跟朱棣杀死的那个方孝孺有什么关系?!”
老者脸上的笑容非常勉强,他摆摆手示意陈半夜坐下,然后负手踱步,嘴里缓缓说道:“陈兄弟,你也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讲。老夫复姓方泊,单名一个志字,乃是先祖方泊吾第十九代孙。现在我们居住的这个村子里边只有我们一个家族,村名就叫‘方泊铺子’。至于村外的那个土丘嘛,则是我们家另一位先祖的陵墓。而那条巨蛇其实并无实体,只是八百先祖亡灵一股不散的怨气所化而已。”
陈半夜急了,又‘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少在这胡说八道!哪有这么巧的?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历史书上说过,当年明成祖朱棣连灭方孝孺十族,就是杀了八百多口。我刚才在梦里也见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大红蛇,而且它好像也是杀人现场的鲜血所化!”
方泊志一声长叹,眼中忽地流下泪来:“陈兄弟,实不相瞒,老夫先祖正是当年的那位方孝孺,而这方泊铺子的第一代祖先,就是方孝孺的第二个儿子——方泊吾。”
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努力镇定一下,接着又说:“当年,灭族惨案发生的时候,先祖方泊吾正在外地游学,侥幸躲过一死。他不敢露面,更不敢回京,当即隐姓埋名,对外宣称自己复姓方泊,单名一个‘吾’字。然后他带着自己的书童和侍女:从江苏出发、历经井冈山、遵义、爬雪山过草地,来到了现在的河北省唐山市玉田县,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因为害怕官府的通缉,他只好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沼泽地中搭了个简易的窝棚定居下来。后来,先祖几经周折,托高人将惨死的八百族人的阴魂引来此地,以方孝孺的衣冠为引寄托亡魂,建立了这座大墓,也就是村外的那座土丘了。唉!族门不幸,至今仍是人丁寥落,痛哉!痛哉!”
陈半夜听得入神,这时候又下意识地问道:“那为什么你们先祖的亡魂会变成一条巨蛇的模样?而且......而且这片沼泽地里还会有那么多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