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长弓可真的恼了。他拿起弓箭抬手要射,却听身边的陈音轻声说道:“长弓,住手!放他进来便是!”
长弓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拗,只好放下弓箭,恨恨地看着文种穿过瀑布,慢吞吞地爬上岸来。
他对长弓那几乎要冒出火来的目光视若未见,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之后,一边慢条斯理地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大喇喇地说:“长弓啊!你这里可有干净衣服?老爷我年纪大了,这潭里的水太凉,我这还真的有点撑不住。”
长弓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文种!你以为这还是在会稽城里哪?!水太凉?冻死你活该!谁让你下去的?谁请你进来的?咋没淹死你呢?!”
说完一扭头,气呼呼地走到一边坐下,抽出长刀,在一只死去的苍鹰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切割:“妈的,砍死你!砍死你!砍死你个无耻小人!”
文种也不以为意,只是苦笑了一声,*地走到陈音旁边坐下。
陈音仍旧不肯看他,只管静静地用手在凤竹身上抚摸着,那种刻骨的柔情中又似乎透着无边的落寞,就好像这个世界早已与他无关,他全副的心思就在怀里这个曾经荣华绝世的女子、如今这只虚弱得宛如转瞬即逝的秋风一样的九尾白狐身上。
文种长叹一声,居然也不再说话,后边的长弓不一会已经将那只苍鹰剁成了肉块,收拾好了去煮肉去了。几个人就这么互相不理不睬静静地坐着,若不是文种偶尔会打个喷嚏,这洞中简直就是恍若无人一般。
转眼之间已是中午,长弓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先是恶狠狠地瞪了文种一眼,然后对陈音轻声说道:“将军、夫人,该吃饭了!”
陈音点点头,随即对怀里的凤竹柔声说道:“凤竹,你感觉好些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凤竹似乎对长弓方才的称呼颇为受用,她抬头看看长弓,一对毛茸茸的大眼睛里居然盈满了笑意:“嗯,那鹰肉太粗,我吃不下,还是喝点肉汤吧!”
陈音也不说话,起身抱着凤竹便走。这些人谁都不肯睁眼看一下文种,就连花姑也自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简直就把他当成了透明的一样。
那文种呢,也怪,堂堂越国宰相受此冷遇,居然也好像并没有觉得尴尬,更没有生气。当然了,当此时,当此地,他也没有生气的资本和必要——陈音和凤竹之所以能陷入这种境地,自己虽不是主谋,却也脱不了为虎作伥、落井下石之嫌。陈音没有立刻给他一刀就算不错了,又怎么还能奢望人家给他什么好脸色?
你亲手把一个人逼上了绝路,却又想让人家替你维持尊严,这原本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身后传来一阵肉汤的浓香,文种肚子里忽然‘咕咕’叫了起来。也是啊!他一早起来,从江边一直穿过那片桃林和竹林来到这里,这么一把年纪还掉进深潭,拼了老命泅水进洞,而且还要在这深秋的天气,穿着一身湿透了的衣服一坐半天,还不见太阳。作为一个老人家,他怎么能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