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争议是一定的,但是轩然大波则未必。
苏咏霖是这样考虑的。
一来退耕还林面积有限,二来以自己所掌握的权势,想要强行推进这个政策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所谓的轩然大波大抵是儒臣为了劝诫皇帝惯用的夸张性修辞手法。
比如皇帝修一座宫殿就能让民生凋敝之类的……
苏咏霖对这样的修辞手法很不高兴。
“什么轩然大波?”
苏咏霖摇头道:“若是不能恢复关中之地黄河两岸的植被,则关中之土将源源不断被带到河南、河北、山东之地,不断抬高各地河床,地上河会越来越高!
河床越高,则河水泛滥和决口的事情将发生的越来越多,沿岸生产将被不断破坏,粮食不断绝收,不断有人死去,陈侍郎,我问你,是退耕还林可怕,还是黄河决口可怕?”
苏咏霖把两个选项摆在了陈吉昌面前,陈吉昌想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只觉得两个选项都挺可怕的。
一个会直接死人,一个恐怕会造成社会上的动乱。
“陛下,二者恐怕都不是百姓愿意看到的,黄河决口固然可怕,但是失去耕种的土地,百姓恐怕会恐慌。”
他只能这样说。
苏咏霖还是摇头。
“退耕还林,还的有限,若是涉及百姓耕地,可以在其他地方予以补偿,国家掌握有公田,届时退耕多少,则给予多少补偿,朝廷甚至可以出钱、出土地,将关中之民迁移到地广人稀之地。”
苏咏霖宣布了自己的补偿政策。
不搞强制,因势利导,只要愿意退耕还林,大明绝不让你吃亏受罪。
数年战争与土地革命之后,大量地主贵族的丧生让苏咏霖手握大量闲置土地,现在正在积极推进新农村的建设与土地分配。
趁此机会,若是能把关中居民迁移一部分离开关中,对于挽回关中脆弱的生态系统来说,倒也不失为可行之策。
陈吉昌知道个中内幕,知道朝廷掌握有多少品质不错的土地,于是沉默了一会儿。
“陛下,虽然朝廷可以拨付土地和钱财,但是俗话说故土难离,百姓都是念旧的,不愿离开家乡,骤然要迁徙百姓,恐非百姓所愿,届时,不强制,恐怕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走,若要强制,难免引得民怨沸腾。”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苏咏霖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要提前研究该怎么做,用什么方法劝诱更多的关中百姓离开,诸位,我知道这样做很难,但是我希望你们理解。
我们要有一个概念,一块土地能种出来的粮食是有限的,所以能养活的人也是有限的,有些地方可以毁林开荒,有些地方则不能。
关中已经不是曾经的天府之国了,它已经承载不了太多的人口了,继续下去,关中的土壤会越来越贫瘠,粮食产量会越来越低,我们会活生生毁掉关中和中原的,会遗祸后人的,咱们都是要在史书上被后人唾骂的。”
毁掉关中和中原,遗祸后人,被后人唾骂。
这种说法太沉重了。
群臣中只有极少数人,比如一直跟随苏咏霖地田珪子等人有如此的概念,知道水土流失和生态环境的破坏对农业生产的影响。
大部分人尚且没有环境保护和水土流失的概念,对这方面的了解甚至没有秦人了解得多,就算知道一些的也属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
所以苏咏霖打算在这件事情之后给朝廷官员补课,开一门全体官员都要参与的环境保护课程,正式引入环保与农业生产相关的理念。
如今,关中的水土流失和中原的土地盐碱化已经不是小事了,关中地区的生态环境也远远不如当年了。
一千年前没有人注意环境保护,粗暴开垦,于是一千年后的他们需要为前人的无所作为而买单。
如果现在他们还不注意,继续粗暴开垦,那么一千年后的后人又要为一千年前他们的无所作为而买单。
“我的意思,无论困难有多大,都必须要推进下去,当做国策,可以缓慢,但要执行,哪怕长久一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不考虑将来的事情,黄河水一旦泛滥、决口,泽国千里,赈济起来,岂不是要难上千百倍?诸位,你们说呢?”
苏咏霖环视群臣。
群臣尚且不知道环保和黄河决口有什么关联,但是他们当中有不少都听说或者见过黄河水泛滥之后的惨状,所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们感觉退耕还林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是也好过真正发生黄河决口。
黄河决口,是要死很多人的,波及面也是非常广大的,对国家经济的打击非常沉重,他们如果不支持皇帝的做法,一旦发生黄河决口,他们可以想象皇帝会如何的恼火。
如果皇帝所说的做法真的可以固土,则必然可以减轻黄河水患,就算不能,那也是皇帝自己犯的错,他必然不好意思大发雷霆,群臣也是安全的。
这样一想,群臣也就没有了什么反抗的想法,于是在苏咏霖的坚持下,退耕还林之策作为国策被朝廷通过。
朝廷将开始筹划这一策略的实施,派人实地考察之后确定策略,思考损失最小的办事方法,争取让当地人没有太强烈的反感。
退耕还林作为治本之策被朝廷通过并且准备实施,但是治本用时长,见效慢,在此期间,这个“标”也不能就放任不管。
开封的地上河,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