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离开之后,陆游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定了定心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门。
他不能确定虞允文是仅仅看到了自己和王祈坐在一起聊天,还是听到了聊天的内容?
如果只是看到,还无所谓,可以用打探消息来搪塞过去,无伤大雅。
可他要是听到了聊天的内容
他可是听说过的,虞允文作为枢密院官员,对明国持强硬立场,态度非常强硬,也非常反感明国,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王祈谈话的内容,还真是有点不妙。
不知道他会怎么和陈康伯、怎么和朝廷汇报自己的所作所为。
朝廷会因此把自己视作细作,从而调查自己吗?
陆游有些不安。
但是他又感觉虞允文要是知道自己刚才和王祈的谈话内容,自己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过关,虞允文也不会在之后给自己一个不要和明国人走的太近的忠告。
他要是打算告发自己,没必要给自己这样的告诫。
所以,他大概率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看到了自己和王祈谈话的场面,对自己产生了些许疑虑。。
没有实锤。
如此安慰着自己,陆游这才怀着复杂的情绪躺在了床铺上。
一躺下,各种情绪在脑袋里撞来撞去,不一会儿就把他撞的脑袋晕乎乎,疲惫不堪。
于是眼睛一闭,他就睡过去了。
接下来的数日,陆游没有和王祈有什么单独会面谈话的机会,但是虞允文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吃饭睡觉赶路一如既往,三人聚在一起私下里谈论关于明国的事情时也没什么特殊的举动。
陆游逐渐确信虞允文是真的没有听到自己和王祈交谈的内容,只是看到了那一幕,所以才有之前的反应。
他开始放下心来,没有继续观察虞允文,而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观察明国上。
当他们前进到济南府的时候,途径黄河故道整修工地,陈康伯和虞允文都有很大的兴趣,询问王祈能否去看看。
王祈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 便点了点头, 然后带着他们前往参观了黄河整修工地。
整修工地上, 来来往往都是周边地区农会组织来的农家劳动力,他们扛着各种建材,往返于工地和建材储存地, 十分忙碌。
“这里是当年后汉时期的黄河故道,黄河数次改道之后, 这里已经荒废, 现在整修之后, 准备作为黄河的入海口,将黄河重新恢复到后汉时期的状态, 避开淮河道,避免黄河再次夺淮入海,让两淮地区恢复生机。”
王祈站在工地边上指着那高耸的河堤工程道:“大明耗费数百亿钱的投入, 为的就是让黄河不再危害中原, 让河北、山东、河南之地再次变回原先的产粮种地。
如此, 大明的财政收入会有进一步的提升, 大明百姓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好,两淮之地适合产粮, 一旦恢复,大明的粮食安全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保障了。”
说完,王祈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康伯等三人。
“当初南朝未能办成的事情, 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代替南朝办成, 决不能让黄河继续为害中原百姓,黄河工程一旦成功完成, 南朝历代先帝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吧?”
陈康伯听后,面色不佳, 感觉王祈这是在暗戳戳的骂他们。
虞允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游四处张望工地,看着这井然有序的状态,心中颇有些感想,不过看着看着,他又发现了一个华点。
“王主事,工地上的监工呢?或者军队呢?为什么没有看到?”
王祈看了看陆游,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工地上。
“监工没看着, 大概去工地上干活儿了吧?至于军队工地上为什么要安排军队?军队都有自己的任务,这里最多安排工地上的农民工轮流担任保安任务就可以了,让军队来干什么?”
“什么?没有军队?”
陆游颇有些惊讶。
虞允文和陈康伯的面色也产生了变化,满是不可思议。
陈康伯更是询问道:“不安排军队的话, 工地上万一出现暴乱可怎么办?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北朝不担心出现暴乱吗?”
虞允文也十分在意这个问题,死死盯着王祈。
他们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明国的工地和南宋的工地不太一样。
南宋农民有服徭役的义务,每年农闲时被强征做工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朝廷出力是他们生来的职责,本来就没有报酬。
说是管饭,但是吃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心里也都有数。
基本上餐费都被大小官吏贪污掉了,能给这些强征来的农民工吃的都是些正常人不会去吃的东西,就算是不会吃的东西,也吃不饱。
饥一顿饱一顿,还有大体力劳动活儿,在工地上饿死累死病死那是常有的事情,根本不足为奇。
也正因为这样恶劣的条件,所以被强征来的农民总是会想方设法的逃亡,而为了遏制逃亡,南宋官府就要动用军队持械监工,要是有人敢于闹事,那就要面临严重的后果。
而且就算工地上的官吏不贪污农民工的粮食,给他们吃饱肚子,朝廷还是会派军队来监督工地,以防不测。
原因就在于朝廷不信任民众,防着民众,生怕民众作乱。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利,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很大,有人想要造反,基本上只能局限于一个地区,一个县,乃至于一个村庄,可以动用的人力很少,官军平定起来难度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