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并不知道,从小受正统儒家教育的王文,为何会产生这种观念。
但是他只需要知道,王文是坚定站在他这一边的,就足够了!
回神过来,朱祁钰收敛神色,道。
“两位卿家不必如此,究竟如何,还需商讨再做定夺。”
说罢,命成敬带着两个小内侍,将二人扶起来。
然后朱祁钰起身,来到殿中的边防图前,开口道。
“前番兵部军报有言,此次也先出兵,主力攻大同,偏师攻甘州,另有两路攻宣府及辽东军镇,四路同下,方致使我军措手不及。”
也先这次对大明发起的进攻,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大规模入侵行动。
所以理所当然的,不可能只有一路大军!
事实上,大明如今的九边重镇防卫虽然还没有成型,但是辽东,宣府,大同几处重镇已有连点成线的趋势。
一处遭犯,临近边镇必然举兵拒之。
也先既然要进攻大明,自然是考虑周全,事实上,这次也先出兵,共分四路,动用了大约十五万的兵力。
他本人率瓦剌本部军队八万,从下路主攻大同,同时遣五千精骑为偏师围困甘州。
另一方面,鞑靼可汗脱脱不花则是率军三万自上路攻辽东,瓦剌平章阿剌知院率军两万,自中路攻宣府。
四路大军同出,才令各边镇只能各自备御,无力相互救援。
于谦在一旁点头,道。
“不错,这四路大军当中,辽东,宣府等处皆是为牵制我军,以骚扰劫掠为主,唯有也先所率的军队,是其主力。”
“不仅如此,也先用兵奇诡,其主力最开始陈兵于宣府,列阵以待,待我大军至宣府,却发现其早已转道大同。”
“因四路同下,我大军难辨其主力何处,劳师远征,疲于奔命,这才令其有了可趁之机。”
这也是也先的狡诈之处。
他四路大军同出,但是最开始的时候,他亲率的部队只有四万,另外四万被他分兵到宣府佯攻。
当亲征大军以为他要主攻宣府的时候,他却暗中将主力调回到了大同。
王振这个草包,带着大军先是赶到了宣府,扑了个空之后,又急着赶去大同。
结果到了大同之后,发现也先又带兵到了阳和卫。
整个战局,完全是被也先牵着鼻子走。
明军本就是自京城劳师远征,片刻不停的赶路这么久,后勤混乱,士卒疲惫,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更是军心涣散。
到了这个时候,随行的一众大臣再也忍不了了,纷纷进谏要求回师。
恰好阳和卫被攻陷的消息,也让王振心生惧意,于是匆忙制定了返回的路线。
最终在土木堡,被也先一举击溃。
所以客观来说,土木之役除了因为王振太废物之外,也先出色的用兵谋略,也是起到了奇效的。
朱祁钰指了指地上摊开的地图,开口问道。
“想来这些情况,各位都已经知道,陈侯,你来告诉朕,如果是你来用兵,接下来会如何?”
老侯爷盯着边防图,沉吟许久,开口道。
“陛下,若此刻臣是也先,有两条路。”
陈懋上前一步,指着地图道。
“其一,留一偏师佯攻大同,主力北上攻古北口,此处地势险要,下接密云,若破则可一路长驱直入直抵京师。”
闻言,一旁的于谦皱了皱眉,却是提出了反对意见。
“侯爷何以觉得是古北口?”
“须知古北口距京师虽近,但是正因如此,亦是边防之重点,此处地势险峻,并不利于骑兵施展,何况古北口占据地理,墙高城深,若要强攻,也先势必要投入极大的兵力。”
应当说,作为兵部尚书,于谦的军事素养是极高的,边境大大小小几十处隘口,地形如何,陈兵多少,都在他心里装着。
陈懋一提,他就反应了过来。
大明的各个隘口当中,古北口距离京师算是最近的一处,但是要攻下的难度也极大。
面对于谦的质疑,老侯爷沉吟片刻方道。
“所谓兵无常势,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古北口固然易守难攻,但是它除了距离京师最近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位于宣府和辽东之间。”
“也先大军四路,除攻甘州为一偏师外,阿剌知院攻宣府,脱脱不花攻辽东,也先若调主力攻古北口,则三路大军可以会师。”
“也先此人,用兵狡诈,先前便佯攻宣府,实攻大同,再行此计,并非没有可能。”
于谦皱着眉,同样死死的盯着边防图,很显然在评估陈懋所说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朱祁钰瞥了一旁的王文,开口道。
“王卿觉得如何?”
王文没有到过辽东,但是他当过宁夏巡抚,也跟瓦剌打过交道。
而且这次入京之后,他知道自己即将赴边境巡查,同样对边境的形势做过一番深入的了解。
此刻听天子点到了他,倒也不惧,想了想,上前道。
“回皇上,臣以为,陈侯所说固然有理,但是易地而处,若臣是也先,只怕未必肯三路会师……”
一句话叫殿中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他的身上,王文深吸了一口气,道。
“陛下,此次也先分四路大军南下,固然是存了分兵牵制了各边镇将领的用意,但是臣斗胆猜测,只怕也和他与脱脱不花不和有关。”
“何况也先自土木之役后,便退居威宁海子,修养整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