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十六岁的左监门率长史韦济,带领曹悍前往分给他的单人宿舍时,曹悍再一次感叹神都的高官子弟多如牛毛。
一番寒暄客套,曹悍很轻易地就摸清了韦济的底细。
宰相之一,凤阁侍郎韦嗣立的小儿子,京兆韦氏子弟。
年纪不大,能力却很强,曹悍在长史官房等候小半个时辰,左监门率其他的监门直长、录事、参军、兵曹、仓曹一大堆各种官吏进出忙碌,韦济都能从容应对,各种法令条目好像印刻在他脑子里,书架上的百余本典薄账册,他都能分门别类记清楚。
长史是正七品上官职,在卫率里仅次于正率和副率,比监门直长还高两级。
监门直长是监门率里武官的最低等,平日的主要工作,就是率领一队翊府卫士,监守东宫各处宫门。
当然,监门率里还有品级更低的职位,录事参军、兵曹、胄曹、仓曹从正九品上到正九品下不等,都是兼备文武的职事。
料理完手头上的紧急事务,韦济领着他往北面那片独门独户的院落群走去。
校场上有几十个青年在挥洒汗水,举磨盘石锁,耍弄刀枪棍棒,曹悍多看了几眼,更像是年轻人在一起打闹。
“这是出入东宫的令牌,曹校尉还请收好。”
曹悍接过那面半个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细细看了看,正面阳刻着太子左监门率字样,背面阴刻着他的姓名和职位,还有一些基本的体貌特征。
刻字小而工整,令牌四周有繁复纹路雕饰,制作工艺水平很高。
韦济笑道:“按制,这块令牌只能做出入东宫的凭证,如果曹校尉需要到皇城其他衙署公办,还需要去找两位副率要一份手令。当然,即便在东宫,这块令牌也不是万能的,宣佑门和临华门两处地方不能进,那里是太子内宫,各座正殿也有清道率和司御率的人守卫,其他地方基本能通行无阻....”
韦济又跟他讲解了一些在东宫当差需要注意的事项。
“如今储位未正,东宫闲置,各处班子都还在组建当中,宫里规矩也不是太严,事务少,空闲多,我们监门率又无需统领军府,算得上清闲衙门了。”
韦济笑呵呵的,显得十分和气。
“请问韦长史,本率正率和另外一位副率是谁?”曹悍到现在还不知道单位一把手和另外一位二把手是谁。
韦济脸色忽地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正率张昌义,副率武郡公和唐昇。唐昇乃是凉州都督唐休璟之孙、右金吾将军唐先择之子。”
曹悍似乎没注意他神情的细微变化,点点头,除了武延秀其他两人都没听说过。
这一片院落都是一户一进的小院,大概有三四十套,专供左右监门率和仆寺六七品官员留宿用。
这种单人宿舍在东宫,中高级官员瞧不上,**品小官又没资格参与分配。
像韦济,每日酉正,下午五点左右,就能下班离开东宫,回自家府宅。
其他低品小官,要么混个大通铺住,要么就到城里租房子。
这么一对比,曹悍对自己的待遇感到很满意。
住房问题,哪朝哪代都很重要啊。
这片小院群远离校场,环境还算安静,感觉就像进到一处由众多平房组成的小村庄。
院舍大概只住了不到一半人,两人一路走来,偶尔遇见几个左右监门率的直长和仆寺官员,有的身穿官袍,有的一身白衫裹着袄子,见到韦济都会停下主动打招呼,带着些讨好笑意地称呼一声“韦长史”。
韦济都一一笑着还礼。
“乙字九号,就是这里了。”
来到靠东面城墙的一座小院,门口挂着木牌,牌子上写着号码。
曹悍左右看看,这里右边靠近城墙,左边与乙字八号院相隔两米左右,门口有排水沟穿过。
狭窄的小院里,有不少人从自家小院门后探出脑袋朝这边观望。
曹悍从他们脸上看到一些嘲笑、同情、戏谑,神情各异。
韦济干笑一声,推开院门,自己却躲朝一旁:“曹校尉请进吧。”
曹悍看他一眼,心里略微有些怀疑,韦济在推开院门时似乎有些紧张,好像屋子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小院里自然没有猛兽,只有两个人,两个胡人。
一个头发卷曲、高鼻深目、肤色微黑,嘴唇上留着两撇微卷上翘小胡子,身材瘦高,圆溜溜的黑眼珠透出一股精明狡猾之气。
另外一个身材敦实,魁梧健壮,满头乱蓬蓬的长发披散着,下巴嘴唇长满大胡子,一双淡棕色的眼睛透出几分仇视和凶光,面相显得很凶狠。
两个胡人都穿着单薄且破烂不堪的麻衣,身上一股子熏人汗臭,曹悍甚至瞧见两人头上、破麻衣上爬着一个个芝麻似的虱子。
两人见到曹悍愣了下,然后齐齐跪倒下来,那个像是波斯人种的瘦高个还偷偷打量他。
“他们是?”曹悍疑惑道。
韦济站在曹悍身后,干笑道:“按制,在京文武六品以下职事官,都能分配数量不等的官奴以供驱使,这两人就是曹校尉分到的奴隶,他们的奴籍也会转到曹校尉名下。
他们一个叫康亚克,粟特人,一个叫骨碌突,突厥人。”
曹悍打量两人,长的像波斯人的瘦高个叫康亚克,西域康国的粟特人。另外一个敦厚健壮的就是突厥人骨碌突。
“可是曹某并不需要奴隶。”曹悍有些为难,他可没有使唤奴隶的习惯,而且身边一下子多了两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