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正如魏元忠预料的那般,上至四大宰相,下至六部侍郎,绝大多数朝官都对曹悍报以微笑,个别态度冷淡的,也都会颔首致意说两句客套话。
魏元忠为曹悍介绍的,基本上都是朝臣里的李唐拥趸者,或是以中间派自居实则靠拢东宫的官员,譬如司刑寺卿吉顼。
曹悍抱着酒坛拎着酒樽,魏元忠介绍一个他就满饮一樽,一圈下来一坛子酒早已见底。
还好他机灵,拿的酒是朝官们最经常喝的绿蚁酒,而不是蜀中烈酒剑南烧春,否则就算他海量,这一圈下来也得迷迷糊糊。
魏元忠领着他挨个儿敬酒混脸熟的举动虽说有些掉价,但胜在高效,而且除了这宫宴的机会,其他时候再想把这群中枢各部主官凑一块,也就只有等到朝会的时候了。
朝会场合太过严肃,不适合社交,一不小心还会引来肃政台御史的弹劾。
宫宴上气氛轻松愉快,大家吃吃喝喝看看美女欣赏乐舞,谈笑风生之间就把脸混熟了。
曹悍也知道朝堂大员们不嫌弃他职低位卑,很大原因还是瞧在东宫的份上。
李唐派系的终极目的是确保李显能顺利登上皇位,恢复大唐旗号,在此之前,凡是派系中人不论官职大小,大家都处在统一战线上,曹悍这颗螺丝钉自然也有他的用处。
一路喝下来,曹悍脸色愈红,头脑却越发清醒,脸皮笑的都快抽抽了,各种套近乎的话张口就来,越发像个官场老油子。
和军器监一位正五品下的少监喝完最后一樽,魏元忠算是完成了带领曹悍混脸熟的目的,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回府以后好好歇息,耐心等候朝廷安排,然后就撇下他去跟唐奉一几位将军继续聊天打屁去了。
曹悍脑袋有些发胀,舌头有些大,一肚子酒走路都会晃荡,他准备从殿门前绕个圈子,回自己的位置上休息。
突然,曹悍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拽住,有个家伙不由分说地拽着自己朝大殿侧门快步走去。
“...谁...谁他娘的拽老子?还不...还不松开!”
曹悍舌头发麻,带着七八分醉意,迷迷糊糊地抬起一脚踹在拽他那人屁股上。
“哎唷!”
一声阴里阴气的惊呼,冯全转过身愤怒地抡起拳头在曹悍胸膛上捶了几下:“敢踢杂家屁股!反了你啦!”
曹悍醉眼瞪大一看,果然是冯全,咧嘴呵呵笑,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将身体重量全都靠上去。
“原来...原来是老冯啊,我说咋一股子...臊气呢!嘿嘿~~~”
冯全细胳膊细腿,曹悍喝醉以后死沉死沉的身子,对于他来说就是不可承受之重。
冯全咬牙拼尽全力支撑着,两股颤颤,羞恼似地尖声道:“气死杂家啦!曹悍你个小王八蛋敢戏弄杂家!”
曹悍糊里糊涂地道:“老冯...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去茅房解手!”冯全架着曹悍的胳膊,无比艰难地将他拖到大殿侧门偏僻处。
“哦...茅房啊...正好尿急...走起!”曹悍酒意上头,只觉眼前黑暗下来,耳边也变得安静了,似乎离开了瑶光正殿。
“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曹悍半闭着眼,仍由冯全架着他走在安静空寂无人的后殿廊庑之下,四周黑漆漆一片,见不到一个宫女侍卫,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曹悍突然扯开喉咙唱歌。
冯全吓一跳,急忙去捂住他的嘴:“哎哟你快闭嘴吧!”
“呜呜...明天是个好日子...呜呜...”
“祖宗!求求你别唱啦!这要是把人引来,你的人头不想要,杂家的可还要留着吃饭呢!”
冯全都快哭了,这宫禁之内黑灯瞎火的,要是被人发现他们偷偷溜到偏殿,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好在曹悍唱了两嗓子觉得有些不对味,也就老实闭上嘴巴。
穿过长长廊道,在宫墙院落之间,冯全架着他步入一间僻静的小寝殿。
里面亮着烛火,曹悍醉眼眯着,似乎瞧见有人影晃动。
“他这是怎么了?”太平公主正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发呆,听到动静忙起身绕出屏风,见到冯全架着浑身酒气熏天,意识不清的曹悍进来,急忙让他把人放到锦榻上。
冯全老腰都快直不起来,委屈地道:“魏元忠为他引荐朝臣们认识,这小子拎了一坛子酒,逢人就干一樽,可不就成这副德性了。”
曹悍四仰八叉地斜靠在锦榻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胡话,太平公主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好气又好笑。
“你去倒些茶水,再端一盆凉水来。”太平公主说着,取下手上戴着的扳指和手镯。
“主子,这可使不得!还是奴婢来吧!”冯全吓一跳,公主这是要亲自上手伺候呀?
“少啰嗦!快去!”太平公主凤目一瞪,冯全只得缩缩脖子下去忙活。
很快,冯全送来茶水和清水盆,太平公主拧了拧毛巾,随口道:“行了,你去外面守着,有什么动静及时通报。”
冯全“诶”了声,犹犹豫豫地杵在那不动,一副有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太平公主坐在锦榻边,将冰凉的湿毛巾敷在曹悍额头上。
冯全咽了咽唾沫,小声道:“主子,您...您可不要...那啥...这可是在宫里呢!”
太平公主微怔,旋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长眉微挑凤目含怒,轻啐一口叱道:“狗奴!瞎想什么?本宫不过是想把他叫来说说话,现在他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