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德坊建安郡王府大门外,黄泥石块垒砌的坊墙拐角处,蹲着两个头裹黑巾,身穿粗布麻衣,踩着草鞋的汉子,两手拢袖百无聊赖地望着过往行人。
脏兮兮的麻衣黑黢黢的脸,这副模样的汉子通常都是蹲在街边等着揽工的闲汉。
“这几日武攸宜日日在王府里摆酒饮宴,喧闹不止,思顺坊和敦化坊里的高档莺苑送来不少淸倌儿和红牌,听说连宫里云韶府的宫人也被弄来了些,这武攸宜还真是神通广大!大哥你说云韶府里的娘子是不是更够味....”
张四喜嘴里叼着根狗尾草,眼珠四轱辘转悠,时不时瞥向斜对面的王府大门。
曹悍皱皱眉,没好气低喝:“说正事!”
“咳咳~”
张四喜忙讪讪道:“昨日王府管事派人去西市登仙阁订了两桌酒菜,我趁机扮做伙计混进去,从后门进的,拢共待了不到半个时辰。王府后宅太大,院舍太多,每个院里都住着武攸宜的妾室,我只能粗略画了一张图,也不知有没有用...”
张四喜从怀里摸出一坨纸,曹悍打开一看,皱巴巴的纸上画了些方方框框,歪七扭八的线条,勉强能看出王府后宅布局。
“嘿嘿...要不我改日再进去试试?”
张四喜难为情地搔搔头讪笑。
“算了,同样的险不要冒第二次。”曹悍摇摇头,把纸团塞怀里。
“大哥,不如你扮做登仙阁伙计混进去,你武功高,找个地方一躲,等到晚上挨个找一遍,总能找到武攸宜那厮睡在哪里。”张四喜提议道。
曹悍却是否决道:“不行,如此一来太明显了,随便一查就能查到与登仙阁有关,还是晚上我亲自进一趟王府。我让你找的宅子安排好没有?”
“安排好了,就在这立德坊东坊门边上,租了一处民居,一个月就要十五贯钱,太黑啦!”
张四喜愤愤不平,觉得自己被黑心房东坑骗了。
曹悍没理会这家伙喋喋不休的碎嘴,盯着不远处的王府大门看了会。
“走,再去后门处转转。”曹悍起身拍拍屁股,肩头搭着个褡裢袋,十足像个找不到活干的闲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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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子初之时,大概十一点左右,立德坊里响起报时的梆子声,两个巡街的坊丁哈欠连天的准备下班回值房睡觉。
一道黑影贴墙掠过,倏快如风,直往建安郡王府而去。
王府后门,黑衣蒙面的曹悍看看两侧巷道,后退数步,助跑一截几个蹬踏翻过高高的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地。
辨别清楚方位,曹悍一路避过后跨院里的奴婢、王府仆役,穿过奇花异草满布的花园,顺利找到了内宅大院。
前宅厅堂里的饮宴歌舞早已结束,灯火还亮着,有仆从还在忙忙碌碌的收拾打扫。
内宅几处院舍屋里亮着灯,曹悍摸过去一看,屋里都不见武攸宜的人影。
想了想,曹悍躲在回廊下,找到内宅书房,轻手轻脚的翻窗户跳进去。
借着一点惨淡的月光,曹悍在书房里窸窸窣窣翻找小半个时辰,还是没能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莫非武攸宜将东西随身携带?
曹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掀开窗户跳出书房,藏在廊道下的阴影中,准备挨个院舍寻找,先找到武攸宜人在哪再说。
忽地,曹悍心生警觉,回头朝书房檐顶望去,除了黯淡的月光洒落,青瓦泛起一层淡淡光辉,再无其他动静。
曹悍目光紧盯看了会,刚才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伺。
没发觉异样,曹悍闪身几个起落跳出这处跨院,直奔内宅几处卧房。
整个内宅十几处跨院连成片,正中坐落着主宅寝房,曹悍先摸到寝房查探,里面只有一个中年妇人在酣睡,想必就是武攸宜那不受宠的正室夫人。
找了约莫半个时辰,曹悍才在西北角一座名为百兰院的地方发现武攸宜的踪迹。
院门口守着两个挎刀仆役,正靠着墙打瞌睡,曹悍没有惊动他们,轻飘飘落入院中。
狭开卧房门,一股浓烈酒气扑鼻而来,其中还夹杂淡淡的胭脂香。
房屋装潢华美,陈列名贵家具,仕女图屏风后,轻纱幔帐笼罩一张宽大床榻。
曹悍蹑手蹑脚的靠近,挑开纱帐,黑暗之中隐约可见一男一女不着寸缕的躺在床上。
曹悍暗呼辣眼睛,捏着鼻子凑近仔细瞅瞅,男子打着轻微呼噜声,喷出浓烈酒气,正是武攸宜。
女人一脸媚态,白花花的胳膊缠在武攸宜脖子上,头靠着他的胸脯,酣睡正浓。
曹悍四处瞧瞧,散落的衣袍裙衫满地都是,找到武攸宜的袍服,仔细翻找,却空无一物。
忽地,他注意到床沿处露出一截玉革带,被两条腿压住。
曹悍费了些功夫才小心翼翼地抽出,避免将人弄醒。
翻看革带,曹悍察觉到内衬似乎藏了东西,拔出绑在腿上的短匕,轻轻一点点划开,果然,里面藏了一条绢帛。
拿到窗户借着月色,绢帛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两种字迹。
一种是汉字,一种歪歪扭扭似乎是突厥文。
“就是它了!”曹悍看清楚上面写的内容,当真是武攸宜和契丹首领立下的字据。
这份协定本是契丹首领逼着他立下的,用来相互制衡要挟,只是武攸宜没想到,有一日竟会成了他的催命符。
“趁着小命还在,好好享受吧!”曹悍把绢帛塞进怀里,朝床榻冷冷一瞟,拉开屋门闪身而出。
正待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