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千户脚一崴,当即变了脸色。
“大人,”
亲兵牵着一匹马,忙不迭开口,
“熊大在拦夫人,但夫人今日火气特冲,我阿兄他肯定挡不住多久的,大人还是赶快寻个去处避一避风头……”
“胡言乱语!”
黄千户浓眉倒竖,
“避什么避?我黄南塘堂堂大好男儿,战功杀敌无算,麾下兵马数千,难道会怕一个弱女子么?熊二你小子说的什么混账话!”
“是,大人教训得是。”
亲兵揉着脸上鞭痕,将缰绳递了过去,“小人知错了,大人快上马吧,不然夫人真的要来了。”
黄千户哼了一声,从熊二手里接过缰绳,翻上马背时还在嚷嚷着,
“走还是要走的,但我可不是怕了她,而是有巡视军营的要务在身,不便因家事羁绊……再者言,好男不与女斗,芸娘又怀胎六月,我怜惜她辛苦持家才暂且避让一时……驾!驾!”
一骑绝尘而去。
“楚大人,且借小人个地方避灾……”熊二朝年轻人一作揖,摘下头盔藏入了拥挤的矿工人群。
楚汉升看得目瞪口呆,微微张大嘴巴。
没过多久,又一骑疾驰而来,马上却是个眉眼精致又英气的少妇,身着艳红色马面裙,肩头披暗红绣花小袄,仿佛一团灼眼的火焰。她一勒马,马鞭在空中舞出刺耳的破风声。
“yu~”
楚汉升打了个机灵,急忙低头死死盯住脚尖,就跟上面镶了金子似的。
“汉升,老黄那浑货在何处?”
女子娇喝。
“黄大人他……他……”年轻人支支吾吾。
“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女子杏眼一瞪,“黄南塘到底去了哪儿?你是个老实人,莫要替他遮掩!”
楚汉升鼻尖挂着汗滴,一咬牙,
“黄大人,应该是去了军备作坊吧。”
“作坊?”
女子掂了掂马鞭,却没离去,而是驱使胯下骏马踏着小碎步挤开人群,鞭子“啪”地落在了个与周围格格不合的披甲人影头上。
熊二惨呼一声,疼得呲牙咧嘴。
“熊二,你说老黄在哪儿?”
熊二之前和矿工们藏在一起,入耳尽是闹哄哄的欢呼人语,根本听不着楚汉升与黄夫人的交谈,他眼珠子溜了一圈:
“夫人明鉴,小人嘴里不敢有半句谎话……大人去巡耕地了!”
“……”
追上来的楚汉升一声哀叹,默默捂住脸颊。
“你们两个的话,我都信。反着信。”
黄夫人点头,“不是作坊,不是耕地……那就是军营咯?”
……
军营寂静无声,校场一片空旷。
黄夫人骑马穿过辕门,纵目环顾一圈,秀丽眉头微微皱起。
她扬起马鞭,空抽一响:
“黄南塘,枉你还是个披甲的千户,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出来见我一面都不敢么?”
“有何不敢?!”
似乎是应着她的话似的,一具具蒸汽甲胄从四面八方腾跃而出,兽吞披膊、三眼火铳与护心圆镜迎着日头熠熠生辉,蒸汽掺合烟尘滚滚排开。
当先一具漆金重铠,比余者都要雄壮一头,金鳞蛟龙从腰腹直盘上双肩,最终裹在钢盔上,掌中两柄雪亮的重戟仿佛狰狞的龙牙。
明国二档蒸汽甲胄,【烛龙】!
沉重的甲胄骤然朝夫人压了过来,在几步外才堪堪停住,凛冽狂风吹得她鬓角几缕发丝飘摇。
面甲弹开,露出黄千户紧绷的脸庞。
夫人仰起头,高声喝问:
“黄南塘,你想作甚?”
黄千户咬牙切齿,眸中怒火熊熊燃升。
“问你话呢,哑巴了么?拎着杆大戟,想杀鸡给我养胎不成?”夫人凛然不惧,刀子似的目光直直戳在黄千户脸上。
“呵呵,我想作甚?告诉你,我今日便要——”
黄千户冷笑一声,怒目圆睁,龙牙重戟高高朝空中一挥,端得是气宇轩昂。
“请夫人阅兵!”
……
“原来,黄千户他老人家还是个怕老婆的?”
蹄子碾碎雪尘,陈酒坐在起伏的马背上,忍不住扬起嘴角。
“可不是嘛。”
旁边的李姓百户一拍大腿,挤眉弄眼,“千户大人是位英雄,夫人却是一位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将门虎女’四个字,真不是盖的。夫人的父亲是京城神机营的副总兵,娘家原本看不上咱千户大人,还是夫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才成了这门婚事。而且,夫人武艺也高,单论拳脚技击,整个千户所都没几个能和她比划比划的。”
扑哧!
陈酒终于没憋住,笑出声来:
“这么说,可真苦了我这位老乡了。”
“错咯,话不能这么讲。”
李百户却摇摇头,
“闹归闹,打归打,伉俪情深却也是真的。千户大人当初刚一成婚,便接了北海开荒的调令,夫人二话不说,随军来这苦寒之地待了四年多,不曾有半句埋怨之言;黄千户自从娶了发妻,便一个小妾也不肯再纳,固然有家中坐镇母老虎的缘故,但他堂堂一个千户,大好七尺汉子,难道真的压不住一头母老虎么?其实,还是舍不得呗。俺看呐,夫人的鞭子虽狠,千户大人却也乐在其中,啧啧啧……”
“四年多?”
陈酒一挑眉,敏锐抓住了重点。
“是啊。”百户扳着指头,“咱千户所是第一批建立的,算一算日子,再有两个月,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