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欲言又止,说话只说了一半的时候,只需要睁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他,默默的等着就行,他自然就会讲下去。
“老板娘,来一盘肚尖儿,再来三碗羊杂汤。”飞爷下单道。
“我可不想喝汤。”言西推辞道。
“不好意思,三碗羊杂汤都是给我自己点的。”飞爷笑了,露出牙上的黑色烟垢。
太不讲究了,帮他这么大一忙,就让自己和路易看着他一个人吃?
老炮的待客之道不咋地!
“老板娘,昨天我们里屋点的那些,照单再来一遍。”飞爷瞧出了言西的不爽,其实就是故意逗他的。
老板娘噌噌跑来,看了又看,把手在围裙上用力擦擦,问道:“李哥,你们就三人,吃不了那些。”
“这两个小兄弟今天帮了我大忙,必须吃点好的,你甭管吃不吃得了,给我们上就是了。”飞爷目送走了老板娘,伸手一掏,把鬼面血狮摆在中央,接着说:“你俩瞧瞧。”
路易屏住呼吸,把脸凑到核桃旁,眼睛眯成一条线,就像看得懂似的。
“我这也没白手套,能摸吗?不能把你包的浆摸花带来的老专家,那人可是戴着手套瞧的。
“没事儿,盘了一辈子,哪儿能被你摸得坏,放心拿吧。”飞爷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熏得言西呛嗓子。
看他咳嗽起来,飞爷便再次抬起脚底板,把烟在鞋底摁灭了道:“不好意思,忘了你俩不会这个,我老烟枪了,嘴里不叼点啥就难受,唉。”
言西拿起核桃,哇的惊叹一声。
他当然是不懂文玩的,哇的原因是这个核桃忒沉,就跟小铁蛋子似的,贼拉坠手。
光滑感跟油润的色泽就不提了,足以秒杀一般货色几百条街。
奇的是它的纹路,既有大粗筋狮子头那种粗旷的大纹,还有跟麒麟狮子头类似的小面疙瘩,而且,大纹包着小疙瘩,竟看起来像极了一张凶狠的鬼脸。
难怪叫鬼面血狮。
“狮子头,你俩懂吗?”飞爷深邃的眼神与二人交汇。
路易摇摇头,言西吐吐舌头道:“我比较懂那种能吃的狮子头。”
飞爷乐了,给两位后生仔详细介绍起来:“狮子头的种类里,排名前两位的是麒麟和大粗筋,我这个跟这两样都有点关系。
麒麟的卖点是细腻,盘起来手感好。
而大粗筋的卖点就不一样了,是神秘。
有多神秘呢,可以说除了卖这个的,没人知道这核桃在哪儿长出来的,就连产地都一直是个谜,数量极其稀少。
我爷爷年轻那会儿,还是解放前,全国各地跑着收古董。
你们应该也听过一句老话,盛世藏古董,乱世藏黄金。
那个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期,很多大户人家逃难,低价处理了很多传家宝。
我爷爷就想趁淡季收些货。
有一次他来到冀北收货,路上遇见有劫道的,有一对夫妇被三五个大汉堵在道边。
我爷爷可是在武工队干过的人,遇见一般人也能过上几招。
别看大汉人多,硬是被他给打跑了。
被救的这对夫妇家里正好有一颗百年核桃树,产的就是大粗筋。
我爷爷一眼就认出来了,可那个年代文玩核桃还是很冷门的,收藏热度甚至连一般的佛珠手串都不如。
为了感谢救命之恩,他们从树上小心谨慎地摘了一截嫩枝,说只要找到合适的树体嫁接一下就能活。
我爷爷带着这一支树苗,连宿赶回了帝都,又问朋友要了一株麒麟的树。
三下五除二,这就嫁接好了,种在了自家院子里。
养了好几年,总算能产核桃了,可品相却不尽人意。
也不知道是气候的原因还是土壤的关系,反正就是令他相当失望。
尽管产的核桃不行,但慕名来看大粗筋的业界同仁倒是不少。
来看的人多了,难免就有人动了歪心思。
平时我家院子里自家人挺多的,我爷爷光是弟弟妹妹就好几个,还有叔叔舅舅,一大家子人吧。
可有天,一家人全出去看戏了,家里就只留了老祖宗。
看戏的时候,我爷爷眼皮子直跳,心里总是不踏实。
没演到一半,他就找了个借口提前回家。
刚开院子门就瞧见一人在盗树,树下的土都铲掉了一多半,连树根都冒出来了。
咋办?当然是打呀!
之前五个大汉都不在话下,这次只有一人,还能搞不定?
打斗中,那个小偷摔在了树边,脑袋正好撞到了用来铲土的铁锹,破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直冒。
血把土都染红了,还好没出人命。
倒不是怕背命债,要是自己家里死了外人的话,挺膈应的不是吗?
小偷被警察局拷走了,那片土也原样封了回去。
可没想到的是,那一年结出来的核桃特别成功,而且,其中一颗兼具了大粗筋和麒麟的特色,把我爷爷给乐坏了。
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一颗。
他下定决心把这核桃盘出来,想着等太平日子到了,就卖个好价钱。
可自从他开始盘这核桃,家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我的二爷爷是个游泳能手,不是吹的,说他浪里白条一点都不过分,就颐和园里面那个昆明湖,一口气游上两三圈都不在话下。
每到冬天,他还会去后海,跟一堆老革命在湖边凿个长条形的冰窟窿,再整上十几分钟的冬泳。
年年都如此,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