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质疑抄袭的湛非鱼忽然笑了起来,小嗓音欢快的响起,“教谕,我制艺文有进步了,想必窦夫子这一次不会把我批的体无完肤了,说不定还会夸我两句。”
秦邺看着浑身冒着喜悦泡泡的湛非鱼,被揭穿抄袭了还这么高兴?该不会是傻子吧?
“这话你自己对窦夫子说去。”赵教谕从秦邺手里把湛非鱼的文章拿了回来,虽然还没看,但能被冠上抄袭二字,想必这篇制艺文堪称佳作了。
一想到窦夫子那张严肃的脸,昨儿才被骂的狗血喷头的湛非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读书时间短,湛非鱼写的文章虽然常有让人拍案叫绝的佳句,可也经常犯常识性的错误。
窦夫子本就严厉,若是县学其他学生,左手掌都被戒尺抽肿了,他倒舍不得打湛非鱼,只能化为喷火龙将人痛骂一顿。
饶是湛非鱼脸皮厚都被骂怕了,交作业之前都偷偷来赵教谕这边请教,等修改、誊抄后再交给窦夫子。
“这一篇倒写的不错。”赵教谕随意的说了一句,省的夸多了小姑娘骄傲。
“我修改了三遍。”伸出三根白胖的手指头,湛非鱼又嘚瑟起来。
万云浩见赵教谕对湛非鱼态度如此和善,心底有冷嘲一闪而过,温声笑问道:“夫子这是打算收徒了?”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般,赵教谕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看向万云浩。
比之当年,已有举人功名的万云浩身上多了一股傲气和自信,眉眼里是意气风发、是壮志凌云,这气度风华更像是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子弟。
谁能想到当年的万云浩却是囊萤映雪、凿壁偷光的寒门子弟,若不是赵教谕资助,别说读书科举了,一贫如洗的万云浩连自己都养不活。
“老夫当年说了不会再收徒,自然不会改口。”赵教谕声音冰冷,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突然松缓下来。
“小鱼已经有老师了,你也不必多言,老夫也好,你岳家也罢,都不够资格收小鱼为徒,也不用起什么心思,那位大人可不是秦家能得罪起的!”赵教谕再厌恶憎恨万云浩,也没想过利用顾大学士来报仇。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他和万云浩这样的伪君子有何区别。
见赵教谕贬低秦家,秦邺恼羞成怒的反驳,“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丫头而已!当我秦家能看上她?”
他们秦家可是书香门第,湛非鱼算什么东西,还敢大言不惭的让秦家主动收徒?
万云浩神色微微一变,不是因为赵教谕猜到了他后一步的打算,而是赵教谕刚刚提起湛非鱼老师时那股敬畏推崇之色。
不管对方是谁,他的来头只怕远远强过秦家,难道是朝中某位大人?
一时之间,万云浩想了很多,复杂的目光阴森冰冷的看向湛非鱼,同样出身乡野,自己百般算计、千般筹谋才娶了秦家千金,得到了秦家的栽培,这才顺利了考取了举人,在南宣府有了名声和威望。
可万云浩知道这远远不够,后年便是会试!
不说江南文风鼎盛,便是北方士林也出了好几个天赋了得的举人,岳父也说了自己可以争一争二甲的名次,一甲是绝无可能。
年少时扬名,万云浩一路从少年秀才到南宣府最年轻的举人,可惜乡试被段敬培压了一头,只得了一个亚元。
而如今,他看着湛非鱼,小姑娘眼神干净透亮,灵慧之中又添书卷气,一想到她竟然能拜名师,从此之后青云直上,自己这些年的苦心经营突然像是一场笑话!
“姐夫,你别拦着我……”趾高气昂的秦邺根本不打算离开,还想要让赵教谕说说湛非鱼的老师到底是谁,敢不将他们秦家放眼里。
可万云浩面色太过于阴沉,秦邺莫名的有点害怕,也不敢闹腾了,乖乖的被拽走了。
见两人离开后,赵教谕依旧神思忧虑,湛非鱼不由担心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说。
半晌后。
“我听说你之前要拜师,是林夫子拒绝了。”赵教谕看着眼前的湛非鱼,可空洞的目光好似透过她看到了尘封多年的人和事。
“是。”湛非鱼点点头。
林夫子是不想耽搁湛非鱼,更何况他知道自己也仅仅是给湛非鱼启蒙,担不起老师二字。
赵教谕开口道:“林夫子乃高风亮节的真君子!当年,老夫却是打算收徒的……”
夫子和老师的重量是完全不同的,传道授业解惑者为夫子,而老师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赵教谕和万云浩之间只差了一个正式的拜师步骤。
赵教谕当年有八成原因的是为了万云浩好,是对这个学生的喜爱和看重,余下两成原因或许是为了“名师出高徒”的名头。
他虽是举人,但若是能教出一个进士的弟子,却是一辈子的荣耀。
“老夫没想到他口口声声喊着老师,却早就存了另拜名师的打算,他或许以为老夫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看重了他的读书天赋,想要用师徒名头困住他。”赵教谕自嘲的笑了起来。
万云浩考中秀才之后,赵教谕就想着双喜临门,却听他私下和书童说,只道赵教谕喜欢前朝书法大家的字,他想寻一幅真迹当拜师礼,否则他没有脸提拜师。
万云浩当时不过是十二岁,还是个少年,说的话也是书生意气,“老师对我有再造之恩,一日不找到真迹,我一日不拜师!”
赵教谕听到这孩子气十足的话,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为了照顾万云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