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看着顾如念一张一张地把这些文件撕成了碎片,到窗边去点了火盆。她握着警官证的手明显有些犹豫,那上面有她的相片。那是在开始特训时统一拍的,那年她还很年轻,年轻到做梦都想不到今天。
终于,还是把警官证投了进去。
看着它在火焰中卷曲,发出了刺鼻的塑胶味道。
她知道繁锦永远不会明白这张卡片对她而言的意义,因为没有了它,她就真的再也不是警察了。
永远都不会是了。
这是她除了性命之外,能为他做得最大牺牲。
第二天,天气放晴。
阿盛没有睡好,蔫头蔫脑的。
他们都没什么信任的朋友,没办法托付他,只能带着他四处走。
行李只有那身阿盛自己抢救下来的亲子服,此外一无所有。
德国工人价格十分昂贵,但冬天最要紧的就是修房子。
五千块出了一半买材料。
繁锦从生下来就养尊处优,虽然出生入死,却对生活中的琐碎事情一窍不通。顾如念指导着他,花了三天时间才让房子暂时不漏水。
阿盛的心态反而比所有人都好,用剩下的材料给泰迪做了一个狗窝。房子的主要问题解决后,家里总算不那么冷了。
这几天很安全,看来繁家并不打算伤害他,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总算是连日来最好的一天,顾如念包了一顿三色饺子,喂饱了家里的四口人。
晚上一起躺在小床里,肚子里的孩子快七个月了,把她的肚子踢出一个小鼓包,阿盛好奇地摸它,问了许多天真无邪的傻问题。
繁锦一直等到阿盛睡着后,才小声说:“我投了求职信。”
她眯着眼睛,笑着问:“什么类型的公司?”
“做电子的。”
“是你的专业吗?”
“不是。”他有些无奈,“我的专业是枪械。不过现在只有这一家公司要人。”
她抚了抚他的脸,柔声道:“先做,不好再换。我明天去申请补助,怀孕生孩子也会有钱拿。”
他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因为这跟他的生意无关,就算有此类麻烦,也是律师团去搞定,“阿盛为什么没有?”
“有,但我不知道你们家安排领过没有。我也去问问。”
“好。”他握住了她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笑了,“辛苦你了,要陪我受这种苦。”
她笑起来,没说话,把头靠进了他颈窝里。
床太挤了,繁锦没法动,也看不到她的脸。他以为她不说话是因为不高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解释,“当然也不算吃苦,其实很开心。只是没有钱,做什么都会辛苦些。但你相信我,对我来说,没有比赚钱更容易的事。”
她依然没吭声。
他等了好久,不见回音,努力地动了动,看到她已经睡着了。
眉头舒展着,嘴角挂着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
对繁锦来说,赚钱真的很容易。他从前做的是暴利生意,他有着出色的学历和履历,他见识广博,能力极强。就算履历无法拿出手,但屡屡投不重,也该知道这背后有人运作了。
他从前从未亲自下令用这种手段逼别人,因为这只是初级做法,需要他亲自出面收拾的人,都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
所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种小伎俩拿住。
幸好阿盛的钱和这次怀孕的钱都拿到了,这两笔收入还算大,给家里添了不少东西。
顾如念也没有过多地安慰他,只说会好的,她还可以上班。她什么都会,不愁找不到工作。
春天时,阿景出生了。
阿景的名字是顾如念取的,繁花似锦,但锦已经被用了,就取了谐音。女孩子嘛,生来就像花一样。
请不起佣人,繁锦亲自照料她。但顾如念除非必要,几乎从不麻烦他。隔壁床位的孕妇前几天一直在说痛,她也不说。
繁锦忍不住问了,她解释,“我耐痛很强。”
他知道她不肯说实话让他难过,也没再问了。
他学着给她削平果,他很有耐心,两次就削得干净又漂亮。他觉得他们的生活真幸福,隔壁床位那一家也很穷,却总是在医院里吵架。而他的妻子从来都没有怪过他,无论是他折断了她的手臂,亦或是打破了她的肾,还是他没有合适的工作,连地板都擦不好。
繁锦终于还是找到了工作,是邻居介绍的,在一个破旧的小商店里,帮年长的店主买东西。大概是因为这份工作的钱实在太少,又太不体面,家里居然没有追踪到。
他告诉顾如念她找了个不错的工作,知道那天不仅是她,连阿盛都很开心。
他不知道第二天他去上班,顾如念就叮咛阿盛,叫他不要再说要去爸爸公司的话。
按法律要求,顾如念两年内的哺乳期内不能工作。但她还是靠帮邻居改衣服赚了点钱,虽然她开始不会,改坏了阿盛的几件衣服,但她学什么都快。
直到顾如念能工作了,她同样被打压着,无法找到体面的,但她对这些不甚在意,在一家家庭餐馆端盘子,一周只做二十四小时,没什么钱,但能照顾孩子,也还算稳定。
只是繁锦和顾如念依然有了瞒着对方的事。
繁锦始终没有告诉她,以他父亲的性格,他们大概一生都找不到好的工作。顾如念也没有告诉他,她这样直接跟警局切断联络,于她而言,是非常危险的。
瞒着不是出于恶意,只是不想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