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玉照宫宋嫔就接了消息,母亲、婶婶和大嫂等宋家女眷要进宫问安。
“不必了”,宋嫔冷漠。
“传话出去,往后家里的事就在家里解决,不必牵扯宫里,本宫在宫里也不劳家里费心”
揽月应是,小心翼翼退下。
宋嫔闭着眼强迫自己镇定,她几乎可以想象家里人会多失望,甚至指责她不孝忘本。
可她只有这一条路,皇上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需要扶持的皇子,而是大景朝真真正正的帝王。
九五之尊不需要对任何人报恩,更容不得旁人仗着功劳作威作福,他要做的就是站在最高处恩泽天下。
聪明人自然懂得内敛,只有傻子才会跳出来炫耀当年的功劳。
看不明白的,只有死路。
“揽月,你顺带着告诉他们,好自为之吧”宋嫔喊住揽月,又补了一句。
……
得不到召见的宋家人无功而返。
同胞的骨肉兄弟嫌隙更加深了一层,一个觉得委屈,并不是自己不想救人,另一个心寒骨冷,不想救直说便可,何必假惺惺做这一场戏。
两家人大闹一场不欢而散,连余地都没有留。
怒气冲冲回到家的宋二老爷终究放不下亲生女儿的生死,命人找去孙家,表示如果能替女儿说情保下一命,定会倾力图报。
可孙家不过是一个小小同知,连在御前说过话的机会都没有,何况是求情。
再者,宋贵人的命是命,孙采女的命就不是命了?他们心里又怎会没有怨言。
赵元汲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偌大的宋家一点点土崩瓦解,看着他们在绝望中挣扎。
终于有一天宋二老爷忍不住上书求情,请皇上看在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小女一命。
赵元汲当朝以私相授受图谋不轨的罪名,将宋家一网打尽。
“皇上息怒,冤枉啊!”
“老臣冤枉啊!”
偌大的太极殿巍峨壮观,百官跪地俯首叩拜,皆是战战兢兢。
“冤枉?看看你们宋家做的好事,你们冤,朕的百姓冤不冤?冯安怀,照着一条一条念!”
赵元汲甩下厚厚一摞奏折,冯安怀吓得魂都要飞了,强作镇定拿起折子,尽可能大声地将宋家的罪状一条条公布于世。
圈占土地、强抢民女、贪墨官银、欺压百姓……一条一列,皆是死罪。
君临天下的帝王终于在最恰当的机会最恰当的场合,给出了最有力的一击。
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
大理寺审查,都察院监督,刑部收押,一切干净利落,不出三日就已经尘埃落定。
在京城辉煌了数代的宋氏家族,就像巍峨的大厦轰然倒塌,到最后不过一片灰烬,让人唏嘘。
谁又能想到,在上一代乱世里都能找到夹缝生存下来的大家族,会在新帝政治清明的朝堂中毁灭。
此事一出,那些侥幸活下来,仍旧想找机会纠结党羽谋求私利的官员吓得不敢出门,连同僚间正常的走动都不敢有。
而百姓则欢欣雀跃,他们围在宋府前,亲眼看着一列列官兵出入宋府。
平日里高贵的官员家眷被戴上沉重的镣铐押解出来,那些从百姓身上搜刮出来的民脂民膏全部被查封,这座京城数一数二华丽宋府终于被无情贴上封条。
百姓们热情高呼,痛快淋漓,预备好的菜叶子篮鸡蛋当然是管够,总不能便宜这帮黑了心肝的贪官恶吏。
“那个就是宋家大公子吧,上个月还在春锦楼为了花魁娘子打架,差点儿把另一位公子打死”
“那个老东西就是圈占我们田庄的恶棍,他怎么那么黑心呢,要老百姓的命啊”
“还有那个宋大夫人,听说她为了讨老爷欢心,强娶民女,致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真是作孽啊”
赵元汲站在高耸巍峨的城楼上,举目遥望京城欢呼的百姓,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满意。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
玉照宫,宋嫔照常逗着女儿玩耍。
赵元汲早已下令封锁消息,并且下了严旨,以后宫中妃嫔不得参政,不得随意传递消息。
除了三节六礼宫廷宴会,妃嫔的娘家女眷不得再随意进宫,更不允许有任何私相授受,所有出入内庭的物品必须经过严格审查。
这道严旨看似无情,却能免去诸多祸事。
皇后大大松了口气:“以后看谁还敢把毒药带进来,到底还是皇上雷霆手腕。”
“正是呢,当年要是有这样的旨意,先帝爷的后宫也不至于乱成那样,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都有,实在不成个体统”,皇后的乳母陈嬷嬷捧着心口庆幸。
皇后笑得骄傲:“说句大不敬的话,本宫也觉得皇上比先帝爷要强太多”
有规矩,才成方圆不是么?
这是私底下,陈嬷嬷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主仆其乐融融。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腊月初的时候,宋嫔还是隐隐约约知道,家里出事了。
“这也是御膳房采办上的人听了一耳朵,还不一定呢,要不奴婢再叫人出去打听打听?”,揽月担忧。
宋嫔却抱着女儿死命咬住唇:“不准去!”
她双目赤红,连眼泪都不准自己掉:“你想我们母女好好活着,就不准去!”
气氛突变,两岁的小公主吓得哇哇大哭。
揽月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娘娘,您别这样,看吓着公主”
揽月要把公主抱走去哄,宋嫔却死死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