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城外青山寺。
这是一间寺庙,一间洪州当地香火最鼎盛的寺庙。
时下朝廷的公告刚刚传达下来,年关一转就要更元了,叫景德。
每逢更元,这青山寺就会人头攒动,客商云集。
无他,为争一头香尔。
不仅仅是商人会来,官员一样会来,礼佛敬神,求个青云富贵。
这不,咸平六年腊月三十,胡显连年夜饭都没吃,就早早跑来了青山寺脚下的驿亭住下,等着翌日一早,好早早上山去烧香。
这两年他在洪州知州的任上实在是如坐针毡,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什么风浪都过去了。
除了胡显之外,骆永胜也来了,他倒不是上赶着要拍胡显马屁亲近陪同,而是正巧温珺也想来,给玉晟求一个长命锁,秉着老婆孩子最大的理念,骆永胜也只好亲身陪同。
毕竟新年,总得一家人在一起不是。
所以巧遇之下,骆永胜也就跟胡显撞到了一起。
那没什么好说的,一道驿亭住下,赶等明日一早联袂上山降香。
傍晚的时候,两人家眷一旁闲叙,骆永胜和胡显二人也烫了壶酒,来了个温酒论江山。
其实骆永胜不太喜欢跟别人一起指点江山,因为他感觉这样没意思,可谁让胡显是官呢,这家伙没事就喜欢点评国事,搞得好像赵恒这个皇帝连着朝中几位宰相都没他会治国一般,无可奈何之下,骆永胜只能附庸陪衬。
只是心中嘲笑不已。
天下就属你会治国,连个洪州都差点守不住,要不是当初老子手下留情,你的妻妾闺女早都成营妓了,还他娘在这里大言不惭呢。
“上月,雄州知州何承矩给朝廷上了封书信,言道眼下三关之外,辽军已屯兵十万,请求朝廷速速发兵,迟恐生祸。”
两杯酒一下肚,胡显就开始论起了军国重事,频频叹气:“本官与章枢直书信话事,枢直言,官家竟然还悬而未决,寇相三次请战都被王相挡了回去。”
当了几年朝廷的官,对于中枢有哪些宰相,骆永胜当然也都知道,胡显口中的王相,叫做王钦若,是个铁杆主和派。
这家伙跟赵恒说,为免兵祸,可以将瀛、莫二州,连着三关都割给辽人,再遣天使宣谕王化,即可保太平,被寇凖当朝喝骂。
两人为了战和之事,当着赵恒的面,撕衣扯冠,持芴互殴,要不是左右来劝,非得有一个血溅金殿不可。
赵恒这个无能倒气的皇帝也是个人才,任由两人御前失仪也不责罚。
由此可见心中是多么的优柔寡断。
想及此,骆永胜也叹了口气:“一年前,枢直就说寇相坐枢密院研讨军机,勘定阵图,如今一年多的时间了,下官本以为是尚未勘定好,如今听堂尊言,看来是官家那里不允。”
“再耽搁下去,辽人就该南下了。”
推开窗户,胡显看着窗外一地的皑皑白雪,忧心道:“今年雪下的不小啊,虽说瑞雪兆丰年,可连南方都如此大雪,北地怕已是冰天雪地了,燕云十六州乃是辽人最重要的粮田。
今于三关外屯下重兵,必是因大雪闹了灾荒,这场仗看来,跑不掉的。”
这番分析说的条理清晰,让骆永胜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
自己是知晓历史,知道这场战争,但胡显却可以通过这些天时情况就推断出这场战争,说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也是,赵宋的文人通病就是这样,小事不愿意管,平日里最好的就是分析国家大势,大局观来说还算是能力过硬。
两人又聊了一阵,胡显便有些倦困,骆永胜不便耽搁,忙起身告辞。
却见温珺还坐在桌旁看书,便走过去,解下肩上大氅为其披上,温言道:“怎的还不睡。”
“夫君不来,妾睡不着。”
两人的声音都很轻,生怕吵到了床上已经睡下的玉晟。
“你在看什么呢?”探头去看温珺手里的书,骆永胜不免笑了。
却是《西游记》。
四大名著眼下就剩一本《红楼》还未问世了,自己也是够无耻的,为了这名声,可谓是将这些巨著偷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这么做的好处也是巨大,这一年多来,自己的门徒中竟有一多半都是读书人,这些人书生意气较重,倒是更容易受到骆永胜的言辞蛊惑和利用,将来可为骨干力量。
而对于这些学生,骆永胜不单教他们家国之事,又专门在城外辟下一块区域盖了房屋、填了操场,侯秉忠以练团练厢军之名义,这些学生也都跟着军训操练、研读兵书。
文武并学,偶尔再由骆永胜以授学为名大肆洗脑,这便是骆永胜的‘军事贵族培养计划’。
“这神鬼志异的故事都是子虚乌有,看个新鲜也就是了。”
见杯中茶水已凉,骆永胜便添了一盏:“夜凉,喝杯热茶早些睡吧。”
温珺乖巧接过,道了声谢谢夫君,饮罢了便同骆永胜一道更衣上床,好在这厢房床铺够宽,一家三口睡下倒也不挤。
“咳咳。”
熟睡的小玉晟又咳嗽起来,让正打算说话的骆永胜闭上了嘴巴,看着温珺不停的拍背安抚。
见此,骆永胜不免叹了口气。
若不是因为这孩子一直闹病,也就不会有今日来此青山寺求长命锁之行了。
说来,不过是常见的小孩炎症,便是不求医问药,隔个七八天也会自愈,只是病况总是反复,弄得温珺整日心神不宁。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