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耿百顺看着眼前这张被骆永胜涂改后的价券,震惊到失声。
仅仅一瞬间,耿百顺就猜到骆永胜想做什么了。
那就是自己下定决心追随的这位少爷,竟然打算用这种价券,代替铜钱!
这怎么可能做到?
“这是一张等价券,如果在咱们的商场内使用,那它就只是一张价券,一张可以用在咱们商场里购买十文钱商品的价券,离开咱们的商场就是废纸一张。
但是如果有一天,洪州城里的百姓开始大量的持有咱们三胜商号的商券,而咱们三胜商号的生意又遍布各个角落,老百姓的吃穿住用行都可以使用价券来进行消费,那么这张价券就不再是价券,而是实打实的,十文钱!就是,可以四处流通的,纸质货币!”
此刻的骆永胜,再也不掩藏自己胸中的野心,一字一句,都让耿百顺周身颤抖。
“商品是流通的,金钱也一样是流通的,而商品和金钱组成了一个新的词,我谓之资本,资本就如同水一样,无论多么狭隘的角落,只要有缝隙,都会被资本浸染到。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让咱们的商号插足进入整个洪州,去染指每一个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产业,同时开始着手发行更大面额和更小面额的价券或者说纸钞,让百姓开始习惯使用咱们的价券来维持他们的生活。
等到那个时候,咱们的命,就跟整个洪州城的百姓,绑在了一起!”
说到这里的时候,骆永胜整个人的精神极度的高亢,两只眼如鹰隼般锐利。
“一旦有一天,咱们死了,咱们的三胜商号不存在了,那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我来告诉你,到了那一天,洪州城凡是持有咱们商号价券的百姓就会全部破产!这是他们无法承受和抵抗的风险。
我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停的提高咱们价券的影响力,使其在不经意间,取代银子、铜钱,成为洪州可以无阻碍流通的另一种货币!
而后,我们将手握这一种新型货币的发行权,洪州如何,百姓如何,富贵贫苦皆系我一念之间!”
骆永胜的语气,飘忽且幽森。
“只要让我控制货币的发行权,我便不用在乎是谁制定法律。”
这就是骆永胜在通向其个人野心迈出的第一步。
而他之所以要经商,唯一的目标就是这个。
控制货币的发行权!
在宋朝,铸币权必然也只能是朝廷的,私铸铜钱等同谋逆,诛九族,藤蔓抄!
祸连满门,坐罪乡里,若是哪个乡野村夫敢私铸铜钱,而乡邻不举报的话,那么整个乡都要被通通砍头,这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眼下的骆永胜当然也不敢去染指铸币,不过他又为何要去染指。
既然不可能抢到朝廷的货币发行权,那骆永胜干脆自己造一种货币出来!一种只能存在于某个特定地方、特定范畴内的‘货币’。
用商业的手段来进行伪装。
洪州多好啊,商业发达、资本繁荣,整座城北依长江,东接漕运,水网密布,四通八达!
这里有着几十万的人口,有着一年上百万的赋税,更有着全江南最得天独厚的宽松环境。
作为实际一把手的洪州大都督赵元偓常年留京,仅有一个打酱油混日子的章炎主持全局,这难道不是上天赐给他骆永胜的发展之基吗?
中央的目光一时半会看不到洪州,看不到深藏于黑暗中的骆永胜,看不到,这种所谓的商业价券背后的恐怖。
而等到这种价券开始通过流通于整个洪州市场,串联起每一个百姓生活的时候,便是发现了又如何!
到那个时候,所谓的价券,就是洪州这一特定区域,可以自由流通且被唯一承认的,合法货币!
耿百顺此刻有些慌了,额头的汗不停的流淌而下,当骆永胜说出那句将全洪州百姓的命绑在其身上的时候,耿百顺便知道骆永胜想做什么了。
造反!
再不济,也想要个割据一方,草头王爷。
“这段时间,我受够了把命运交到人家手里的滋味了,更何况我骆永胜也不是孤家寡人啊,我的命,还绑着你老耿,绑着永捷、成文这些孩子,我得让你们活出个人样来。”
骆永胜起身走到窗台边,昂首看着天上明亮皎洁的皓月。
“掌握货币发行是我要走的第一步,后面,我会一步步暗中控制整个洪州,我会等一个成熟的时机,彻底,把洪州,变成我骆永胜一个人的洪州!到那日,才是真正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随着语调的加快和激昂,此刻的骆永胜甚至有了些许的病态。
“相信我,洪州有几十万百姓,我们随时可以拉起一支数万人的部队,我们的起家之资,远比那陈留魏武、会稽楚项要厚实的多。”
当骆永胜说出魏武帝、楚霸王的时候,便是坐实了耿百顺心中的揣测,当下顾不得震骇,直接拜倒在地,顿首道:“愿为少爷,不,主公效死命。”
他敢迟疑吗?
毫无悬念的一件事,一旦此刻的耿百顺有丝毫的迟疑,下一秒,骆永胜的刀就会砍下他的脑袋!
“老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快起。”
骆永胜踏前两步扶起耿百顺,手搭在后者的肩头微微用力,目光真诚对视。
“我可是把命,交到你手上了啊。”
这话说的又让耿百顺一阵惶恐。
“去吧,夜深了早点休息,今夜的事出我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