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顾清平一口都没吃上。任谁已经接受了自己会被囚禁一辈子的事实,结果有人告诉他,不是的,你要去当皇帝,都不会有心思再去吃饭了。
叶沉鱼这顿饭是吃得茶足饭饱,并且决定明天再来。她也没管顾清平吃没吃饭,就带着人下楼了。
顾清平浑浑噩噩地跟在她后边,眼看着叶沉鱼直接从柜台前面走过去了。
这是真没打算付钱。
他也的确说过要请她的,顾清平叹了口气,略有歉意地对掌柜的说道:“我身上没带银两,明日来淮南王府取吧。”他虽然不是淮南王了,但淮南王府还叫淮南王府。
掌柜的现在也是稀里糊涂,不过他知道刚刚走的是刚打下淮南的神女,眼前这个是淮南王,哪里会说“不”字。掌柜的连连摆手:“瞧您说的,您和神女大人来吃饭,是品味阁的荣幸。”
顾清平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想之后再让人来付钱。他现在身边没有侍从,没人能帮他打理这些琐事。他几步追上叶沉鱼,试图跟她讲清楚:“这不是说换人就能换人的,你要问问你手下服不服,支持你的世家服不服?”
说完这些,顾清平自己又觉得十分奇怪。一个人要把皇帝之位送出去,另一个却似找理由拒绝一般。叶沉鱼非常人之思也就罢了,连他都变得不似常人了。
叶沉鱼闻言,略显沉思之状。
顾清平以为她想到了为难之处,刚要开口,就听叶沉鱼抬头问道:“什么世家?”
“……”顾清平默然半晌,解释道,“就是帮着你的那些世家,比如谷家。”谷治在叶沉鱼手下效力,他就默认谷家是支持者了。
叶沉鱼有些茫然:“谷家是世家?不是只有谷治一个人吗?”
顾清平跟她差不多茫然:“谷家不是?”那谷治是怎么回事?
叶沉鱼懒得去研究这些东西了,她从腰间把长刀抽出来,盯着顾清平:“谁不服气?”
顾清平:“……”感觉这时候说谁,谁就要凉。
“我是说有可能……”
叶沉鱼哦了一声,收刀入鞘,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她回过头,一把将顾清平扯了起来。片刻之后,两人落在了淮南王府里的议事厅前。
重凤正在议事厅里与淮城的几大世家说话,白净的面容笑得跟狐狸一般。
叶沉鱼扯着顾清平就走进议事厅,对着重凤说道:“我打算让顾清平当皇帝。”
刚刚跟几个世家掰扯完,已经让他们同意支持叶沉鱼称帝的重凤:“……”您老人家这是干什么?
不过他不敢直接问出来,只能忽视旁边的几家家主,问:“主公何出此言?”
叶沉鱼不假思索:“我觉得他比较合适。”
这算什么回答,谁合适谁来当皇帝,那以后皇帝靠考试选得了。重凤心知从叶沉鱼这里问不出答案,又看向顾清平,眼神几乎是在问:你给她喂了什么mí_hún汤?
顾清平只能苦笑,他也不清楚叶沉鱼是怎么想的。
旁边的几位家主没那么了解叶沉鱼,他们只听过叶沉鱼的威名,或者说是恶名比较合适。他们知道叶沉鱼不喜欢世家,既不收世家送来的公子,也很少见世家的人。稍有不顺心,砍死几个世家的家主都是常事。
他们见叶沉鱼突然说要让顾清平称帝,还以为是自己刚刚为了争利益跟重凤讲的说辞被叶沉鱼听到了,这是在试探他们。
几人对视一眼,倒是同进退:“神女大人说笑。神女大人虽是女子,却远非男子可比。我等之前目光短浅,现在已经想通了。现在的局势,非神女大人为帝不可。”
这群人在朝堂上混了大半辈子,能顾脸面也能丢脸面,自己说过的话也能一字不差地咽回去,仿佛刚刚跟重凤争叶沉鱼是女子,称帝于理不合的不是他们。
叶沉鱼仿佛才看到这几个人,她转过头,冷淡的目光从左至右,挨个在他们身上扫过去。被她看着的家主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从少女的眸中他们什么也看不出。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人不由自主地恐惧。
叶沉鱼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在议事堂中央的红木桌子上。她忽然抽刀将桌子一脚踹了出去,抽刀一挥。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五六百斤重的红木桌子飞出去砸到了屏风,然后被刀风劈成了两半。
叶沉鱼收刀入鞘,平静道:“我要让顾清平称帝。”
“……”
“淮南王本就是皇室血脉,正应该为帝。”一位家主颤悠悠地开口。
重凤以袖掩面,发出了一声长叹。
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叶沉鱼管了,重凤忙前忙后忙了大约半个多月,顾清平称帝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叶沉鱼自那天在议事堂砍了张桌子之后,就再也没管过这件事,每天定时定点去品味阁、迎客楼……各个酒楼报到。直到顾清平称帝的那一天,叶沉鱼才过去见了他一面。
“我有个弟弟……”叶沉鱼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叶沉鱼有个弟弟在渔阳,你要帮我照看一点。”
在顾清平听来,“我”和“叶沉鱼”并无分别。他有些疑惑叶沉鱼为什么突然过来跟她说这件事,但依旧认真答应下来:“好。渔阳的其他人,我也会善待的。”
这天下是叶沉鱼交到他手上的,他自然不会让渔阳的人受委屈。
叶沉鱼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是顾清平最后一次见到叶沉鱼,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