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东榆大街的墨府从白天的喧嚣中脱身出来,恢复昔日的沉寂和清静。

“即日起,拒一切来客,就说我云游求道去了。”书室里,墨仲板着脸,对近日的热闹厌烦至极,“唔,若不然,明日一早,为父搬到鱼云观去图个清静。”

鱼云观离京城约莫两天的路程,看那些人还会不会舍近求远。

“爹,您就甭折腾了。且不说那鱼云观路途遥远,眼瞅这天儿愈发寒冻,乘两日马车您这身子骨受得了?”墨家小儿子目光朝东平巷的方向瞅了瞅,道,

“再说,您放心那边?”

“有甚不放心的?”墨老捧着暖手小铜炉,眼皮不抬一下,“小小年纪懂得知难而退,你以为她还会急进给旁人攻讦的机会?”

“她小小年纪,身边又无谋士,指不定哪天故态复萌。”小儿子心存侥幸,抱持期望。

“她小小年纪,身边又无谋士,还懂得知难而退,只会更加谨慎。”墨仲淡淡地睨了儿子一眼,“亏你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心浮气躁,急功近利,目光短浅。”

这不,嫡庶五个儿子,唯他难成气候,只能守在自己身边沾点光。

“爹,我是您亲儿子……”小儿子怏怏然,虽无旁人在侧,也好歹给他留点面子。

墨仲不理他,径自起身。

虽遭老父嫌弃,但小儿子脾气好,又孝顺,连忙上前挽扶。就这样,爷俩慢吞吞地走出府门之外,放眼望去。

一座巍然肃穆的公主府,一座华丽气派的庆王府,风格迥异的呈现眼前。

庆王府自建朝以来便在那儿了,乖顺得很;倒是那座新建的公主府……墨仲死死盯住公主府的门前,那儿有四名笔挺如石像的门卫。

他们不畏风雨,雪霜不移。

“儿子,你确定她身边无谋士?”

“里边传来的消息,确凿无疑。”小儿子笃定道,下意识地瞅瞅宫里的方向。

墨仲:“……”

小小年纪,除了英武善战,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机,难怪先帝不放心。原以为没了定远侯,君臣皆可安心。虽战事迭起,唯求尽力,但求无愧于祖宗天地。

孰料,北月氏又出一名不世将才,且是女子。让皇帝心里七上八下,用之烧心,弃之又不甘心……唉,冤孽啊!

“爹,这太和殿下也忒傲慢无礼!”小儿子不知老父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埋怨,“得您登门拜访,连孟相尚且倒履相迎,以礼相待。她一介异姓公主不仅不心怀感激惶恐,竟将您拒之门外。

还让区区一名侍卫将拜帖退回,简直没把您放在眼里,不知所谓!”

若非仪同天子四个字他得罪不起,铁定把那面无表情的侍卫扫地出门,连门槛都不许他进。

“行伍之人,不拘小节,无须在意。”

“老太尉也不敢像她那般无礼,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

“无知者无畏,无欲者无求,你要分清楚她是哪一种。”

被老父问倒,墨家小儿子一时无语。脑子急转,努力回忆过去观察的种种情形,从中寻求真相。

唉,墨老叹气,他得努力多活几年啊!

不然,这家门,这江山……唉。

寒夜里,爷俩蹒跚地踏入门槛,于寒夜中掩上了府门……

亥正,夜深人静,东平巷的公主府里寂然无声。尤其是内院,各处死一般的安静,除了公主殿下的霁月阁里隐有人声。

“是红叶鲁莽,误了殿下的大事……”

偌大的庭院里,几株姿态优美的梅树绽放红蕊点缀,离廊檐不远之处跪着一道瘦弱的影子,语气充满内疚。

“起来吧,上前回话。”元昭跪坐矮几前,手拿一把精致的金铰刀修剪梅枝,插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青鹤。”

“殿下。”

依旧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告知洛雁、武溪她们明天回国公府,让七郎君帮我把从丹台山移植的花果盆栽,设法种一份到我公主府。”

不管是扦插育苗还是要种子,公主府的绿植品种少,仅梅花、石榴花,还有桂花……甭说月季、樱花和牡丹,连茶花都没一朵,景观过分单调乏味至极。

害她大半夜的无花可赏,又无心看书,只好出来剪花插瓶,陶冶性情。

“诺。”

洛雁、武溪和等女卫住在前院侧院,狼卫商女等人留在东郊穗园训练府兵;男侍卫住在外院,石氏兄弟也留在穗园。

虽无三千亲兵,元昭还有三百府兵和一百禁卫要训练。

她禁足,留在府里的近身侍卫除了日常的训练,就是给她跑腿了,暂无别的用途。

谈话间,红叶已奉命来到廊下不远,跪坐一侧,隐隐嗅到座下垫子散发出淡淡的兰草清香。国公府送来的,那府里的老人每年必给小主子送来日用物件。

时鲜的,簇新的,包括一应饰物皆为京城流行的花式。

公主府里伺候的皆为新人,不如老人贴心。可满府里没有一位老仆人,仅有新人。

“太妃娘娘精神可好?”元昭见她不吱声,便主动问,“你深夜前来,途中的人呢?”

“殿下放心,院里的人已经沉睡。”愧疚难当,急着前来请罪的红叶禀道,“太妃娘娘安好,为了见您不惜绝食才能显得虚弱无力。之后见好,精神也好。”

不再了无生趣,仿佛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谁安排你来的?随你来的那位医女又是谁的人?”得知姑母无恙,元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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