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大家正在拾掇行装,外边的天色乌沉沉的,一阵狂风之后便下起瓢泼大雨来。
两家人被困在驿站两天,除了曲家的仆人不时冒雨出外为曲母请大夫和买药之外,倒也相安无事。
“季叔不是让医师去给她们看病了吗?”清晨,元昭在武溪给自己梳头时得知此事,不解道,“怎的还要请外边的大夫?我们医师的医术不行?”
那确实挺严重的,难怪病急乱投医。但或许,民间的大夫能对症治疗。
“这个不好说,”难得她有心情闲聊,武溪笑道,“薛医师专治兵士的内外损伤,对妇人身上的小毛病了解不多,不以为怪。别说她们,我们这些女卫病了,以前也是到民间寻找女医救治。”
幸亏洛雁从小好学上进,每次有女卫受伤、生病,去寻药问医时皆要跟着去。
久而久之,她总算略有所成,勉强独当一面。
“表面说辞罢了。”洛雁捧来衣物,道,“我到厨房给郡主煎药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对方的婢女议论,尽量不要和咱们侯府扯上关系,以免将来惹祸上身。”
并非故意给郡主添堵,侯爷吩咐了,日后发现任何事尽可告知她,让她自己分析解读。
噗哧,元昭忍不住笑了。
“您还笑?”正欲生气的武溪郁闷道,“是她们有求于我们,竟有脸嫌弃?”
“她们来求助是迫不得已,不代表乐意和我们亲近。”元昭看得很开,“前者乃一时恩义,将来曲将军回报一二即可;后者疑似交好,将来出事必受牵连。
最好的方法便是眼下这样,虽然一道走,生活上仍旧各顾各的。”
这叫拎得清,曲家队伍里有聪明人呢。
“郡主,您不生气吗?”武溪不解。
“这是她们的生存之道,换我亦如此,何必生气?”透过铜镜,元昭看见自己的一头乌发被分开两边,故问,“你要梳双髻?”
“郡主昨晚不是夸曲大姑娘的发髻可爱吗?属下也会梳。”武溪骄傲道。
“不必,束发即可。”元昭不乐意。
“郡主,您是女孩,一直束发,外人总以为您是小公子。”武溪停止动作,看着镜子里的小主子劝道,“回到京城,您还是要梳双髻的,不然会被人笑话。”
笑话侯府没有体统,府中的小主子男女不分。虽然贵族的女孩亦可称女公子,但少了一个女字,在旁人眼里与男孩无异。
“本郡主是怕被人笑话的人吗?”元昭不以为意,“就束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难得她长相平凡,长期习武,身形和十一二岁的少年区别不大。束起发来,让人雌雄莫辨,打起架来忒过瘾。
她的人生凭爱好支撑,什么年龄干什么事之类的言论,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见她主意已定,武溪无奈,只好继续给她束发。
她尚年幼,不必化妆,三两下梳好头,接下来换衣物。当看到洛雁捧来的藕色深衣,元昭不禁小嘴浅抿,凝视衣裳片刻,蓦然开口:
“记得有一套荼白的,我要穿那套。”
荼白,顾名思义,如荼蘼花之纯白,质朴淡雅。有别于以往的嫣红、丁香以及苍青等深色衣裳。
洛雁没有多问,直接翻出那套荼白的给她换上,一抹翠色云纹佩环系腰间。
“以后尽量给我添置白衣。”元昭嘱咐道。
无论霜白、月白、莹白或象牙白,都行。白衣,在当代并非特指丧服,还有无功名在身的士子。乌先生便是一直白衣,或着花白,看着朴素大方。
“郡主为何突然改了喜好?”武溪颇为好奇。
“先前那套和曲家姑娘的撞色,”元昭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裳,随口编道,“她铁定没有白衣。”
哧,原来是孩子气,洛雁、武溪深感好笑,不再多言。梳好妆,着好衣裳,元昭在两人的陪侍之下用了些小食,而后开始诵读诗书。
碍于父命,且与外人同住驿站,她安分守己地当好一名小伤患,只读书,不习武。
“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还?岁聿云莫……”
正读着,蓦然听见室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笃笃声响,且越来越近。元昭顿了顿,洛雁和武溪立刻对望一眼,接着听到门外侍卫拦人的喝斥声:
“这女子止步!”
“我是曲家大姑娘!你们郡主认识的!”曲汀兰有些生气道,“我那日来请安也见过你们!少装糊涂!”
“休得无礼!没有郡主传召,任何人不许打扰!”侍卫冷面无情道。
“哎,你们……”狗眼看人低!
枉费她一片心意,特意提着家仆冒雨去市集买的新鲜点心跑来与他们郡主分享,结果吃了闭门羹。曲汀兰气红了脸,正欲带婢女走人,身后的房门开了。
她霍然转身,怒容满面地瞪着出来的人。
“原来是曲大姑娘,”武溪笑吟吟地向她作了一揖,歉意道,“侍卫职责所在,望姑娘海涵。眼下正好是郡主早课的时辰,不便见客……”
瞅见曲大姑娘身后的婢女提着食盒,笑意更盛了。
“多谢姑娘的一番美意,等郡主上完早课,武溪定会代为转达,可好?”
不好也得好,否则她能咋滴?曲汀兰气坏了。
对方的地位比她高,她空有一身蛮力总不能硬闯。伯娘戚氏耳提面命,警告她不许对郡主无礼,所以她才巴巴地提着点心过来与之共享,哪知受此羞辱。
“是我无状,不懂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