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宿年正坐在揽七亭之中,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自容钦险些刺伤慕彻后,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便极度冷淡,虽然双方并未出现口角之争,但是却极少提起对方,连带着他们也极少到宿年这里来喝茶。
“姑娘,春寒料峭,早点回去休息。”杜若给宿年披上了一件外套。
宿年摇了摇头,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道:“在姜国的斐山,月亮看起来特别圆。”
“奴婢生在靖国,长在靖国,未曾去过其他地方,姑娘定是想家了,”她削了一个苹果给宿年,淡淡说道,“王曾经说过,再远的地方,心安处便是家。”
“琰城这样说过?”宿年反问。
“王的家乡在长安,十三岁的时候分封为靖北王,来到洛阳时因水土不服而病了一年。可他何等的气魄,道出了苏子的那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宿年长叹。她不是慕彻,她没有他的豁达。
“对了,姜国摄政王前些日子回国了,临行前留了东西给姑娘。”杜若从袖子里找了找却一无所获,“奴婢分明揣在身上,怎么就找不到了?”
宿年道:“不如你先回承梧宫找找,或许落在那里了。找不到就……算了。”
杜若匆匆告辞,小跑着离开了揽七亭。
又回到了她一个人的世界,微阖双目,想象一切都平静如初。
“蓄爷,您喝醉了,还是回融烟殿吧,要是王妃看见您这副样子准会生气的。”
这是宿年第二次在揽七亭看见别人喝醉,那个人不是止殇,而是容钦。
他一身清湛的紫色,乌黑的长发已被散开,在月色下脸色显得极其惨淡。他那眼神,宿年至今想来依旧刻骨铭心,从未见他流露出如此哀伤的眼神,仿佛写满了憎恨。他的唇色极淡,但那个弧度分明写着讥讽和自嘲。
宿年着实一惊,只见容钦甩开侍女搀扶着他的手,大骂一声:“滚x本侯马上滚!”侍女吓得连忙逃走。
透过昏暗的宫灯,他似乎看见了宿年,嘴角勾起一个无力的微笑,朝宿年这边走来。他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很艰难,轻声呢喃着一个名字,实在是太轻,宿年一点也听不清楚。
很多年后,宿年才知道,他当时口中喊的那个名字是——年年。
宿年皱了皱眉头,闻到他一身酒气,连忙转过头去不看他,“容钦,你、你……马上回融烟殿,你到底喝了多少酒?熏死我了。”
他嘴角一弯,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而是用哀伤无比的眸子看着宿年。
宿年诧异,连忙说道:“容钦……你到底怎么了?”
她觉得,这不像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容钦。
他与宿年一同坐下,沉默不语。良久,猛地一伸手,用很大的力气将宿年揽入怀中。他的手分明在颤抖,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气,让宿年感觉很是不舒服。
他虽然是纨绔子弟,但一直对她友好,虽然有时打打闹闹,却也以双方开心为目的。如今他如此现状,定是发生了大事,宿年强忍着酒气,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烟烟死了……她死后还要代他人之罪……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我却救不了她……”他仿佛忍了很久,一直积郁在心中不说出来。
宿年大概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的确是个棘手的人物,容钦断然不敢下手。
透过月光,宿年分明看见了容钦眼眶里闪着眼泪,可就是不淌下一滴。他就是这样别扭的人,即使有眼泪也打死不流下来。
宿年安慰道:“你哭吧,我觉得眼泪这种东西不用忍着。”
即使宿年这样说,他还是没有流下眼泪,因为他不会向任何人示弱。
“我记得,八岁的时候我一直住在烟花柳巷。我娘有一天告诉我,我可以认祖归宗,我是夏阳侯的子嗣。我不知有多高兴,终于可以脱离贱籍,”他那双绝艳的眸子看着月色,眸中尽是哀伤,“娘问我,倘若脱离了贱籍,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我说,我一定要当上夏阳侯的世子。”
他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娘扇了我一巴掌,还骂我没出息。她当时拉住我,对我说,‘若是想出人头地,不让别人在背后骂你是私生子,那就去当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你要称帝,这样才对得起你身体里的帝王之血。’”
宿年一怔,他竟然想要称帝?
**一般情况下,一天两更或者一更。如果大家有空,欢迎留言,我会一一回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