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烨城的君河两岸灯如海,人如海。宝马雕车香满车,达官显贵也携带家眷出门观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止殇带着宿年,溜出了皇宫。
宿年第一次看见皇宫以外的世界,但凡是看见的都想买。竹制品,手工艺品,陶器,土布,这些东西精巧至极,汇集着民间的智慧结晶,远比皇宫中繁复的贡品有生气。
当时,宿年一直纠结于是否要买一个白玉的镯子。论起雕工,远不如大姜宫中御用玉匠雕刻出来的精致,却看上去很标致,放在一些繁复的首饰中,以无暇之美脱颖而出。
小贩见宿年年纪小,便狮子大开口:“二十两银铢。”
宿年并无金钱概念,只是止殇在一旁提醒宿年,二十两可以买五个这样的镯子。宿年便咽不下这口气,“不行,四两银铢。”
“我说这位秀,您也不看看这玉镯,白净如同处子的肌肤,晶莹剔透,是名贵的羊脂白玉。就连大姜宫的钩弋公主,她也只有一只这样的玉镯。若不是当初雕刻的工匠留了一手,这定然不会流落于民间。”
宿年一怔,曾几何时宿年有一个羊脂白玉镯子?明明记得,从小到大都是抄书的命,倘若手上戴个镯子,磕磕碰碰难免伤着。自十岁起,就再也没有上贡过镯子给宿年。
“这不是羊脂白玉。”宿年笃定地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呢?好端端地来买玉器,嫌价格贵就说小店的玉器是假的,怎有如此无礼之人?”小贩双手插着腰,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宿年一时慌了神,转头去看止殇。他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嘴角噙着微笑,仿佛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看着宿年和那个小贩的好戏,丝毫不介入其中。宿年对于他的漠然很是不悦,“哥哥,你不帮帮我?”
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水中的涟漪一样,纵然动听,消逝得也快,“如果是一块无瑕疵的真玉要流落于庸俗的叫价之中,它便失去了无暇的价值,倒不如给我一块有瑕疵的劣玉来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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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宿年知道会和止殇挤散,她定然不会想出要去看皮影戏。所以,她只能坐在桥边等止殇来找她。
被找到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宿年被止殇找到,然后安全回宫。
第二种:宿年没有被止殇找到,第二天,父王派兵全城搜查,然后安全回宫。最后写一篇长达上万字的检讨,阐述她偷溜出宫的心路历程。
青砖铺地,显得这寸土地分外凉意。
身后便是回首桥,相传,在这座桥上回首相遇的男女,无论身份地位陌路,都能殊途同归。桥下的芦苇丛中停着三两只水鸟,突然凌空飞起,点水而过,只留下几圈涟漪。渐渐地,湖中的涟漪越泛越多,竟然下起了迷蒙的小雨。
宿年真是落魄到了极点,雨水划过她的脸颊,越发显得清晰。
只听闻腰间的佩环叮咚,在宿年最落魄的时候,递过来一块雪白的手帕。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显得格外优雅和美妙。
如此平淡而又惊人的事,却不是出自止殇之手。
当宿年回头看去时,看见的竟是一双饱含笑意的眸子,他的五官很精致,却不同于止殇的棱角分明。
宿年清楚地看到他眼角下的一点朱砂,那种感觉,就像雨打梨花,又像洛阳的牡丹花开并蒂。一身青色,衣料与宿年身上的不相上下,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繁复的花纹,金丝勾勒的边角。
很多年后,明明是那么熟了,可宿年与他相见,总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不显得那么生疏。宿年和他之间的感情,很是拘束,至始至终都阻隔着万里。正如烨城和洛阳两座城池,虽然同饮着一江水,可是君在长江头,宿年在长江尾。
宿年胡乱地用手帕擦了擦脸,轻声问道:“哥哥,能不能陪宿年找哥哥?”她没有发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通顺的地方,逮到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都叫“哥哥”。
“我姓慕。”他淡淡道,琥珀色的眸子极其柔和。
“慕哥哥,能不能帮个忙?”
“我可以帮你。”
“慕哥哥,我和我哥哥走丢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可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止殇。”
当宿年说出“止殇”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眉峰一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有一抹浓墨重彩流转而过,笑着问道:“哪两个字?”
宿年学着当年止殇对她说的语气,说道:“欲言又止的止,哀比国殇的殇。”
此时,止殇已经因涅槃之战而名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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