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内外,张灯结彩,宾朋如云。
两辆大红喜车,停在门口,席文背着席柳,把她送进了第二辆。余氏被一群丫鬟搀扶着,正哭得不能自已。安氏出来,她都破天荒没对她示以颜色。
无论如何,她们两人现在为人母的心,是一致的。
席月望着席柳那辆喜车,不知不觉,眼眶又湿润了。
“二妹,”
席文走回来:“大哥送嫁东域,这一去,来回至少个多月。父亲旧伤在身,池城防守空虚,谨防小人作乱;要劳你费心费力,多关注一二了。遇事不决,可以多问问父亲,但不要让他过于劳累。”
犹豫下,又说:“父亲脾气你也知道,他骂你,你忍忍;他要打你,你就跑。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等大哥回来帮你。”
席月情不自禁,失笑起来——如此温厚的大哥,也能说出这种忤逆话。可想而知,他是真把她这妹妹放在了心里。
“放心吧,大哥!”扬了扬拳头:“他现在就算想打我,也要看看,能不能打过我?”
“调皮!”
席文满腹担忧,还是给她逗得笑了出来,摸摸她头:“那......家里就交给你了。”
从身上摸出一块铜牌,递给她。
席月接过来,好奇翻看:黄灿灿的牌子镂刻花纹,中间一个“令”字,还挺好看:“大哥,这是什么?”
“这是调兵的虎符。”
席文慎重说道:“你收好!它可以调集池城守军三分之一的兵马,另外三分之二,由父亲掌控。如果出事,且事态危急,你就拿上这面令牌,去见营万户翁梁。见此令如见我,他会听你调度,保你安全。”
席月心中一暖,握紧令牌:“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面虎符,等你回来!”
席文看看她被刘海掩去半边的脸,眼神柔软:“大哥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如这般亲自送嫁你......”
蓦然止住下文,停了停,绽开笑颜:“那大哥去了!”
席月点点头,默立原地,目送他走向送亲大队,飞身上马。又望望席柳那辆开始缓缓启动的喜车,突然,心情全所未有的失落。
好在是,走了两个,总能回来一个。
两辆喜车之后,紧跟着长长的陪嫁队伍,十里红妆,从席府大门排到看不见的街尽头。
忽地,她瞧到巧儿形容枯槁,也在其中。半垂个头,双眼之间,没有焦距。一身喜庆之衣,也挡不住她那股衰丧之气。
她稍稍一顿,视线略了开去。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人总要,为自己的过失言行担责。
街道两边,楼上围墙,到处挤满看热闹的百姓。席月没注意到,人群之中,有个清瘦的半大少年,不去关注别人正关注的一切,反是目中盛满星芒,瞬也不瞬望住她。
“二小姐,我们回去吧?”
直至望不见送亲队伍人影,听不到鼓乐唢呐声,铃儿方小心翼翼扯扯席月袖角。
席月回过神,跺跺站麻的脚,迎上铃儿、玲珑隐含关心的眼,浅浅笑出来:
“嗯,回去吧。”
转头扶住兀自发呆眺望的安氏:日子,照旧是要过下去的。
她们的动静惊动旁边余氏,余氏用冷憎地余光扫了她们一眼,甩甩袖子,抢在前面走进大门。
席月把她当空气,送安氏去她自己院子,安抚她看上去没那么难过了,方才领着铃儿等人回屋。
折腾好几天,大伙儿都疲倦坏了,草草吃些点心垫肚,分头倒下睡觉。
席月没看到宫九,也没发现红蝠,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宫九那非人类,能带给他危险的,估计这世上没几个。
可等她睡到晚上醒来,甚至等到第二天、第三天......仍不见对方人影,就有点纳闷了:
这人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到底跑哪去了呢?习惯了他影子般的存在,突然某天不告而辞,宣告失踪,真是......
席月咬牙切齿:真是视她如无物!就不知道她会担心他的吗——
担心......她倏地瞳孔一缩!
她方才为什么脑海蹦出这两个字了?呸呸呸!她怎么会担心一个将她视之为食物的怪物?错觉、一定是错觉!
扪扪自己胸口,席月提上剑,打算去演武场流点汗水。免得人安逸久了,就要胡思乱想的。
“二小姐,”
半道,碰到正匆匆赶过来的广淳:“大人请你去前院正厅,有事相商。”
席月闪闪眼神,改变方向,跟着他走。原想从他口中套问点情况的,瞅对方一张平板脸,还是算了。
广实怎么说也算因她而死,虽然是自作孽,但广淳据说与广实兄弟情谊深厚,难保没怨恨上她。她还是别在人家跟前刷存在感了。
进到前院大厅,只见席贵穿了一身便衣,坐在主位上,喝着黑乎乎一碗药汁。
一脸苦大仇深,用个小勺,硬是舀了好几十勺才解决完。旁边侍从赶紧一个接过药碗,一个填了两颗蜜饯在他嘴里。
席月瞧得抽了抽嘴角:这啥人!不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吗?愣是把一碗药也当成了参汤细品。
想不到这武夫莽汉老爹,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席贵把蜜饯嚼吧嚼吧,润满了整个口腔吞进去,又端过茶碗漱嘴,闭目好一会儿才睁开,看向面前一直侍立的席月。席月抱抱拳:
“女儿见过父亲......父亲,你大好了?”
“行了,”
席贵随意摆手:“没什么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