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月压低声音:“只有一面之缘......这次应该是凑巧碰上。”
她心里默算了下时间,补充一句:“等我们上了岸,他就会离开的。”
席文有着文人的呆气,倒没有怀疑妹妹的意思,只是深表遗憾:“如此英雄人物,池城太小,想也留不住这位吕将军。”
“......”
席月扶额。一想到以后可能经常陷入这种百般撒谎百般圆谎的泥沼,她就感觉眼前黑暗。
船行一日一夜,天亮弃舟登岸,席文忙着和前来接应的吴家人交涉,安排车马,团团乱转。他都没注意到妹妹身边那位将军朋友是怎么悄然消失的,众目睽睽,如此亮眼的存在,硬是春风划水了无痕。
吴家使者是位翩翩美少年,言谈举止,进退有度。
哪怕拥卫他的有吴家上千铁骑,人群中你一眼望去,首先看到的还能是他。
此人复姓南宫,单名一个辞字。是八洲四域最负盛名的两大公子之一,惊才绝艳,同时也是吴家家主吴乐多年同窗好友,情意雄厚。
吴乐肯派他亲自出马,证明还是将席家放在很重要位置的。
军中都是男人不便,心细的南宫辞还让驿馆女眷出面服侍席月梳洗。
席月怕这些女人看到她脸大惊小怪,徒增烦恼,只接受了她们送来的干净衣裙,食水。自己收拾好,依旧带着箬帽登车。至于背后被议论什么的,她懒得理,也理不了。
吴乐老爹是嘉州太守,在吞并康州的征途中战死沙场。
吴乐弱冠之龄,继承其父遗志,广纳贤士。他相貌俊逸,言谈诙谐,性格豁达开朗乐于接受意见,又善用人,所以军民对待他,没有不尽心尽力的,都愿意效死于他。
在南宫辞及一干杰出文武襄助下,只花了不到一年时间,吴乐便一统东域。朝廷赐封安东大将军。
前往嘉州主城昭平的一路,席月只见当地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吴家军队纪律严明,没听说有什么掳掠民间财物的恶事发生。相比她之前所见康州地狱景象,真有天壤之别。
她不禁陷入沉思:王家村一带照理也在池城所辖范围内,是父亲席贵不善治理?还是乱世中各郡县各自为政,阳奉阴违?
如果席家没有与吴家的秦晋之好,想来吴乐要拿下池城,不费吹灰之力。
席月微微一叹,放松身体歪在车中的软靠上。
为了防震,她这辆豪华座驾还铺设了厚厚软毡。吴家招待他们不能说不竭心用力,可她,反而心里没底。
这一切,均是因为席燕,未来的吴夫人。
席燕母女那么仇视她,她置身狼窝,能讨得了好?
唯望吴乐肯发兵救援池城,席贵在,她好歹还有个不靠谱的靠山。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想她之前独身逃难,连乞丐都能肆意欺她辱她,若落魄江湖,多半生不如死。
怀着这种忧虑,席月给马车摇得,渐生困意。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身下坐垫微微一沉,一种冰凉之意,铺天盖地袭来。
她猛睁眼,只见一个黑发如瀑、红袍胜血的男子单手撑着软塌,微微俯身瞧她——
那死般苍白肌肤,两只猩红眸子,可不是宫九!
哪怕他静静俯视她什么也没说,浑然天成一身帝王霸气,也油然而生上位者对众生的傲睨俾视。
席月惊得差点心脏停跳,腾地坐起来!险些正撞上宫九的脸,她急忙又往后缩,蜷进角落:
“你!......你怎么进来的?“
马车还在行驶,外面那么多军士,这人醒目一袭红衣,怎么就做到悄没生息出现在她马车里的?
宫九直勾勾盯住她,舌尖舔了舔薄唇,缓缓道:“我饿了......”
“......”
那一瞬间,席月的惊悚,飚到极点!
宫九抬手轻轻勾住她下颌,一张绝美甚至透出妖冶的面庞慢慢逼近。她一点对方是殊色的觉悟也没有,心中充斥满满恐惧,浑身麻痹,彻骨寒冷。
宫九红眸闪动,手按住她腰身,正是揽入怀里的当儿,马车一阵震动,停了下来。
“二妹!到交城县了——”
席文温和的嗓音车外响起:“南宫将军邀请我们进县城稍作休整,设宴款待,你也一起来吧!”
连唤两声,不见回应,撩起车帘,车里宫九扑啦啦化为一只精小蝙蝠,黏在车顶棚。席月仰面朝天倒在座位上,四肢僵硬,瞳孔放大,仿佛死了一样。
席文吓一大跳,腾地跳进车厢,抱起席月:“二妹?二妹你怎么了?”
叫得南宫辞也被惊动,赶紧传唤军医,席月方悠悠神魂归位,有气无力开口:“大哥......我没事......就是、方才做了个噩梦,魇住了。”
席文想起重逢时她那一身狼狈,心里有所猜测,怜惜地摸摸她头发:“南宫将军招来了军医,让他给你瞧瞧。”
席月捂住脸:“不用了,大哥!我真没事......我们下车吃饭吧。我......我馋肉了......”
噗嗤一声,陌生的男性笑声传来,席月彻底回神,转头只见南宫辞和一位灰衣老者站在车厢门边,均是一脸笑意。她脸上一红,忙挣扎起身。顶棚蝙蝠舒展双翅,趁人不备钻入她宽大的袍袖中。
席月:“......”
终于知道,宫九是怎样做到众目睽睽下泰然进入她车厢的了。
然她不敢喊,更不敢多说多动,只能任由席文给她戴上箬帽,小心翼翼下车。好在宫九在她袖内十分安静,并没有给她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