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向赵娘子告过假,孟氏与舒窈打点好行李,安排了侍从,带上了雪茶、青莲白梅、奶娘王妈妈及几个粗使婆子,乘船沿水路往扬州去了。
运河贯穿南北,水运繁荣。船行于烟波浩渺,波光粼粼的江面,沿岸是绿柳人烟,远远望去,天空碧蓝如洗,映衬着山色空蒙,青黛含翠。
人立船上,恍如画中。
只是孟氏心系庶姐,无心观赏眼前的美景,舒窈也一样,因为......她晕船......
她也是才发现,自己居然会晕船。
说起来,前世的李舒窈是个南方人,也不是没走过水路,只不过古代远行的帆船与现代的轮渡不能比。
孟氏见她头昏难受,茶饭不思,又一脸菜色,不免心疼愧疚,说道:“早知如此,我原不该带着你......”
舒窈努力地摇摇头,这样小的一个动作却让她觉得脑袋好像更晕了,“我是自己愿意跟来的,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扬州呢。娘亲不必担心,或许过两日适应了便好了。”
她本是好意,想让母亲放心,可孟氏见她如此受折磨还想着宽慰自己,心里的自责更甚。
夜幕降临,运河两岸灯火通明,远处重重叠叠的青山渐渐变成一团团灰影,波浪依然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船舷。
舒窈躺在船舱里,听着这哗哗的水声有些睡不着。孟氏搂着她,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和奶娘丫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此次下江南,为的就是孟氏的姐姐孟婉,所以聊的最多的还是舒窈这位姨母。
“大娘子如今千里迢迢地去陈家探望,实在重情重义。”奶娘王妈妈感慨道。
“唉。毕竟是亲姊妹,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虽只说了想见我,并未提其他,但我猜也猜得到,她如今在陈家的日子,必定是不好过。”
一边的雪茶忍不住问道:“陈家也不过是商贾之家,而大娘子的姐姐虽是庶出,却也是出身孟府,家世显贵。怎么说这也算低嫁了,难道陈家还敢放肆不成?”
孟氏轻拍着舒窈的动作忽然停下,看了她一眼,“你到底年轻,不懂这人心啊,何等的凉薄......”
舒窈抬起头来,支着胳膊听母亲讲其中的缘由。
原来,孟氏的父亲,也就是舒窈的外祖父,本是扬州人氏,曾与陈老太爷是同窗。两人年少相识,又志趣相投,结下了深厚情谊。
科考路上的经济开支之大,并非一般人家所能负担的。
外祖父当年身为寒门子弟,每每囊中羞涩,而陈家世代耕读,家境殷实,陈老太爷便多次慷慨解囊。
后来,外祖父如愿高中进士,仕途也一路平顺。
反观陈老太爷,屡试不第,人至中年才赐进士出身,授了个七品县令的官职,此时的外祖父已官拜翰林学士了。
听到这里,舒窈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声,昔日落魄的好友压了自己不止一头,换作谁还能一直以平常心待之呢。
不过外祖父总还惦记着陈老太爷当年的资助之恩,对陈家多有提携和照顾。
再后来,陈老太爷便上门替儿子陈枫韦提亲,求娶孟家的庶女孟婉。
外祖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一来,他认为两家有多年的情谊,知根知底;二来,陈家于他有恩;三来,陈枫韦此人也还不错,为人八面玲珑,又生得一表人才。
可那时外祖母已经替姨母相看了几家士子,心中早有了属意的人选,听闻此事,自然是百般的不愿意。
况且,在她看来,陈老太爷官小位卑,陈枫韦本人又不思进取,无功无名,并非良配。
连当时待字闺中的孟氏也看得明白,就算陈老太爷对孟家有恩,孟家对陈家那么多年的照顾还不够吗?还没能把这点子恩情还完吗?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陈家分明挟恩图报,不知满足,为的就是一直捆绑住孟家。
然而,纵使两人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为此哭闹不止,也没能改变外祖父的决定。
就这样,姨母与陈枫韦的婚姻在外祖父的一意孤行之下促成了,外祖母只能含泪送女儿出嫁。
姨母初到陈家那几年,因她家世好,性情又温和,公婆喜爱,官人敬重,其实很是过了两年安顺日子的。
没过多久,陈老太爷离世了。
陈枫韦作为唯一的嫡子,虽然于科举一事上无甚成就,好在颇有祖产,他又善于经营。
姨母始终陪在他身边,两人相互扶持,逐渐积累了可观的财富,陈枫韦也以纳粟买官。
只是好景不长,外祖父逝世,两个舅舅才能平庸,支撑不起孟家。
姨母少了依仗,陈枫韦却仿佛失了约束,尽显荒唐fēng_liú的本性。
他流连烟花之地,养外室,纳小妾,全然不顾自己的发妻。
某次他路过金陵,偶遇一歌伎,一见倾心,便花重金替她赎了身,并许诺纳她为妾。
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据说自幼家贫,兄弟姐妹众多,她是女孩儿,又有几分姿色,就被父母强迫卖进了燕馆歌楼。
遇见陈枫韦,她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只可惜,这株稻草仅仅在金陵待了几个月,留下了几件值钱的东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女子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怀着孕,带着仅剩的一样信物,四处打听陈枫韦的下落,兜兜转转地找到了陈府。
陈枫韦得知自己还有血脉流落在外,倒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