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待的时间不久,自紫府中出来时,天色尚暗,罗英嫡不想打扰正在晚课的厉红珊便在床上躺着。一对眼睛虽然睁着,可视线却没有焦点,颇有点魂游天外的架势。
罗英嫡也的确是走神了。
老者寥寥几句话,却是将修“道”的风险说了个十成十,更有种种如逆天、天劫之语,这自然让罗英嫡心存疑虑。不是因为其中危险,而是单纯的因为“逆天”二字。
“老丈说修道便是逆天,可我道家却又说修仙应该上体天心,顺天意而为之。其中看似差异不大,可细细品来,却发现两者似乎给人南辕北辙之感。这其中究竟是对是错,还是说是我理解有误?”
罗英嫡想到此处,不由又去想道家说法。
在他记忆之中,道家自古便有顺应天意之说,是故道家有各种神算之术,似六壬金指、星斗神算等术,都是以神通沟通天地预测吉凶,是故道家从来都是顺天,而非是逆天。
可若是依照那老者所说,修道便是逆天而行,是以凡人之身强等圣人之位,进而与天道合而为一,是故称为逆天。
而如今所谓道家一脉,不过是众多修道者中的一支,所谓三千大道皆可成道,你道家看似人多势众,可也不过是人多而已,在天道面前却无任何优势。是故或可以为,顺应天道也不过是修“道”的一种。
“那逆天是否也只是修道的一众?”罗英嫡却是又糊涂了。
他自有记忆以来,便是研习道家经典,是故“顺应天意”这四字已然刻入了魂魄之中,根本是抹之不去。此时陡然接受“逆天而行”这四字,便让他下意识的在心中排斥,即便他潜意识中相信老者所言种种,可最后也不过是选了个折中的想法。
然而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这种想法很是有问题,虽然说不出其中对错,可冥冥之中他却是有种感觉,自己的确想岔了什么。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罗英嫡脑子都想成了一个浆糊,竟是不由自主就喃喃出声道:“究竟是顺应天意还是逆天而行,这真是个大问题啊!”
不想此时那厉红珊却是凑巧做完晚课收功醒转,听得罗英嫡这般说,顿时心里一怔,然后下意识就答道:“自然是要逆天而行了。”
厉红珊这一句话倒不是信口胡说,而是她自己的切身感悟。
一年以前丹乾山上,若是厉红珊顺应天意,便应该早早放弃。可她便是不信天意,是故才主动搭上了当时信心满满的罗英嫡。虽然当时厉红珊也不知道罗英嫡哪来的信心,更不知道自己找上罗英嫡是对是错,但是这的确是她逆天而为的行为。
至于随后在试炼时,她不顾个人安危,躲进猪腹之中,随后以一人之力硬杀山鹰,更是她的逆天之举——若非她不肯服输,不愿下山,又如何能勉强挤入修仙之列,如今也能御剑逍遥!
是故,在她心中,不论做什么事情,个人选择才是第一,所谓顺应天意不过是无知无能之辈的托词而已。而能成事的,便是得逆天而行,将不可能转为可能!
只是逆天而行是知易行难。便如眼下她受限于资质不够,是故修为不济,即便日日早晚两课未有半分懈怠,可这修为依然进展缓慢。她若是坚持本心,欲要逆天而行,那便应该排除万难,努力修行。
可眼瞎这女子却是将一副心思全数放在了罗英嫡身上,心里整日里头转着的就是如何把自己与罗英嫡绑的结结实实的,又哪有花苦功夫的念头。便是这几日苦练不倦,也不过是罗英嫡发了话,道是她日后要负责两人安全,这才拿了灵丹奠基。
不过这厉红珊却不会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反而振振有词道:“其实我一直就很奇怪,这天意是什么?若是每个人都顺应天意了,那么咱们还修仙做什么,不如直接就趟在家里等天意上门把咱们变作仙人就是了,因为这就是天意里写着的。而若是天意注定你不能成仙,那你这般苦修又是何必?
所以我觉得吧,天意这东西就是糊弄人的。特别是那些神棍啊、老和尚啊,最喜欢拿天意说事。可你看看那些真正有本事的,有几个会说天意如何如何,还不是不声不响的就把事情办了,根本不会假托天意行事。”
厉红珊这一番话说的颇为不敬,可罗英嫡苦思半晌,竟是还真找不着反驳的话语。特别是她将成仙一事与天意结合起来说,更是将“顺应天意”四个字驳斥的体无完肤。
“莫非当真是我想岔了?只是我道教一脉,传闻中也有诸般大能,似老子、元始天尊等人物,都是我道教鼻祖,乃是响当当的人物。若是‘顺应天意’有误,那这些前辈又如何能将道统传下。”罗英嫡此时心中忽然一抽,却是脑中灵光闪现——
“莫非不是这四个字错了,而是我错了?此天非彼天,此天意非彼天意?”罗英嫡此时精神极佳,便是筋骨麻痒也感觉不到了,只是心中畅想无限,道:“若是将我道教中诸般经典中的‘天’字换作‘道’字,例如‘顺应天意’便应该是‘顺应道意’,上体天心便应该是‘上体道心’,还有诸般种种,只怕就说的通了。”
想到此处,这罗英嫡当即就有与老者畅谈一番的冲动,顿时与厉红珊道:“眼下天时尚早,我又浑身麻痒,便懒得出门。如今我且再睡一会儿,你便不用管我了。”
厉红珊闻言,却是未有什么特别反应。罗英嫡此时伤重,筋脉俱断,便是要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