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阴历六月初六,灰濛濛的天儿,还没有亮。
狭窄崎岖的山道上响起了一阵敲锣声。
一顶四人抬的大花轿,颤悠悠地被抬下了山。
前面敲锣的矮瘦汉子,是花轿的主人老泥鳅。
花轿需要八个人,轮着换班儿抬。
这八个人,有六个是马三爷家的汽水厂工人。
另外两个,一个是马大庆的舅舅,另一个是马大庆的姨夫。
这些汽水厂的工人,一边抬着轿子,一边发着牢骚,
“我们一个小小的工人,只知道朝瓶子里面灌汽水。
现在却让我们跑这么远,抬甚劳什子花轿,红包也没有一个。”
“拉倒吧,你还好一点,你在车间里,本来就是出力的。
你说我一个看大门的,这么大岁数,也把我拉来充数。”
几个工人叫屈也就罢了,马大庆的姨夫也有些不满意,
“别的亲戚,拿了份子钱,都坐在那儿等着喝喜酒。
就让我,喜酒喝不成,反而跑了这么远来抬花轿。”
“哎呀呀,马三爷那么大的老板真是抠,红包也不给一个。”
…………
马大庆头戴黑色的小礼帽,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骑着一头灰毛驴在轿后面跟着。
听到大伙儿乱哄哄的议论,他明白,这是大伙儿在拐着弯儿跟他要赏钱。
马大庆把手一摆,他舅舅会意,连忙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红包,每个人手里塞了一个。
立即,唠叨声没有了,大伙儿都嘻嘻呵呵地乐起来。
得了红包,老泥鳅在前面把锣敲的震天响,“咣,咣,咣咣咣。”
听着这紧密有节奏的敲锣声,有个小伙儿喊了一声,
“大伙儿,主人给红包了,我们要加把劲喽。”
这一声喊,刺激了汉子们的荷尔蒙。
他们抬着花轿颠了起来。
汉子们好像喝醉了酒在发酒疯,一个个就像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这顶红色的小花轿,在他们肩上左右摇摆了起来。
摇摆,摇摆,尽情的摇摆!扭胯,扭胯,尽情的扭胯!嗨起来,嗨起来,嗨起来了!
嗨醉了满山的树木,嗨醉了满山的花花草草,还有那微凉的风,飞舞的小鸟。
整个大山似乎都醉了。
兰花花坐在轿子里面,紧紧地抓着里面的轿栏,她感觉犹如腾云驾雾。
一会儿被颠上了云巅,一会儿又被巅下了地狱,她肚子里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冒。
“呃!!!”
兰花花连忙掀开轿帘,一团口水喷了出去,正落在马大庆姨夫的头上。
那些走山路的村民们,看到了大花轿,还有这群汉子们奇怪的动作,都伸着脖子站在路边看。
这番热闹劲儿,终于惊醒了太阳公公,他懒懒地起了床,伸头一看。
呀,有人结婚了,他有点不好意思,脸胀得通红,悄悄的隐在了树冠的后面看。
大花轿啊巅啊巅,终于巅出了山中那小小的山村,又巅出了那狭窄而崎岖的山路,终于巅上了官道。
这官道的出口,有一座小小的石拱桥。
就在石桥上,好像约好似的。另一家拉新娘的驴车,正好迎头相遇。
石桥很窄,窄的只能过下一驴车或者一花轿。
两拨队伍僵在了那儿。
也就是说,两者相遇,只能有一方先过,另一方退让。
对方人多势众,唢呐吹的震天响!
老泥鳅见了,也毫不示弱,拼命地敲那破锣,只敲得手臂发麻。浑身是汗。
只可惜,老泥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任凭他怎样的拼命敲打,只可惜那锣声太小,很快被淹没在了锁呐高昂的音乐声中。
而且,对方还有个执事,手拿三眼枪,他见有一顶花轿拦住了去路,立马举起了三眼枪,对着天空就放。
“咚,咚,咚。”那枪口吐出了一团袅袅娜娜的烟雾,想起了三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是在告诫,对方快点让路。
两对新娘子碰了头儿,这在山里被称作“撞红。”
哪方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哪方就要先走,预示着以后的日子一帆风顺。
马大庆的父亲,马老板马三爷正在家里准备大宴宾客。
如果他在现场,一定后悔自个儿太抠门儿了,没有多请几个人来助助声威。
就这九个人,还有八个是免费的。
只有一个老泥鳅是有偿服务。
“哎,我说你们让路不让路,快点让我们过去。”
那执事长得五大三粗,黑着脸粗声大气地问。
其实马大庆这帮人不懂山里的规矩,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们也不忌讳这些事。
如果好好商量,他们一定会让这帮人过去。
只可惜对方言语粗鲁,毫无礼貌可言。
“就是不让,你丫的咋地啦。”
站在花轿前面的是大刘,由于感冒了,他戴了一顶破棉帽。
別看这家伙个子小,人家可是正而八经的祖传跆拳道出身。
大刘是跆拳道黑带,曾经打遍天堂市十条街道无敌手,被人称为十街黑带。
那黑汉子放下三眼枪,走到大刘面前,大大方方地一抱拳,
“你是执事吧,老规矩,咱们两个进行比赛,谁胜利了,谁就先过。”
大刘看着黑汉子,站着丁字步,虽说身材魁梧,但精瘦精瘦的,竟然没有一丝赘肉。
这并不奇怪,农村的这些执事,领着一帮吹吹打打的人员,在农村里承包红白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