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花家的麦秧秧垛渐渐地矮了下来,到了第三天晌午,麦粒儿摔完了。
一亩半地的麦秧秧,装了十五编织袋,如果晾晒干了,估计要少两袋子。
这样算起来,一亩地要合八九百斤,不算好也不算坏,可以了。
既然打好了麦子,就要摊到路边去晾晒,晒干了水份,挑籽粒儿大的,成色好的,去交公粮。
兰花花摊的麦子,就在碎嘴婆旁边。
兰花花见她一个人拖着石辗子,挺吃力的,便过去帮忙。
瘌痢头很勤奋,他每天都拿着编织袋和杆秤过来。
碎嘴婆辗出了麦子,他便带回去,只可惜每天不多,也就是百儿八十斤的。
这弄的瘌痢头特别辛苦,每天家里场地两头跑,瘌痢头厌烦了,便用编织袋铺在树荫下睡觉,默默地等待着。
大太阳下,兰花花帮碎嘴婆拉着石辗子,而身强力壮的寡汉条子瘌痢头,正躺在树荫下呼呼大睡。
瘌痢头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了,脸上一层污垢,胡子拉碴的,又穿了一件分不清颜色的褂子。
一只绿头大苍蝇正在翩翩起舞,时而落在他脸上,时而又落在他肚皮上。
瘌痢头毫无知觉。
路过的人,如果不是看他的肚皮一起一伏,准以为是具死尸。
大丑看不下去了,把灰毛驴朝树上一拴,走过去一脚踹在癞痢头腚上,
“你丫的,大白天的,躺尸呀!眼看着一个弱女子就去帮忙,你却在这儿睡大觉。”
要是別人,这回可贪上事儿了,瘌痢头非讹的对方脱一层皮不可。
但这次不一样,大丑是村长,村长管的就是这事儿,杂七杂八的,虽说动作粗鲁了一些,但大伙儿都能理解。
山里路太滑,其实,人心也复杂。
这一脚把瘌痢头跺醒了,他睡眼朦胧,正要发脾气,一看是大丑,立马一骨碌爬了起来,
“村,村长,怎么事?”
“你说怎么事?”大丑牛眼一瞪,一脸怒容。
“人家一个弱女子就去帮忙,你却天天在这儿睡大觉,你好意思吗?”
“怎么不好意思?难道村长还管睡觉?”癞痢头一脸懵,显的莫名其妙。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更何况瘌痢头有脸无皮,早习惯了。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常常是别人。
“你来这儿是睡觉的吗?”大丑有点无可奈何了。
“哦,对了,还要向碎嘴婆讨麦子。”瘌痢头恍然大悟。
“唉!”大丑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走了。
大丑一走,瘌痢头也不睡觉了,连忙爬了起来,他急着去装碎嘴婆的麦子。
五月的农村,就像五月的雨水,紧一阵儿松一阵儿的。
割麦子时,可以成天成夜地干,一旦辗下了麦子,又一下子松散了下来。
晒麦子,只要有空闲,十天半月的都行,可着劲儿晒好了。
庄户人家,对这一关把握的极其严格,否则,麦子入了仓,进了缸瓮,出现了霉仓,那可吃不着兜着走。
譬如去年,周建国家就霉了仓,他急着去串乡卖东西,那个婆娘又太过于懒蛋,麦子没晒透,就入仓了。
待过了半个月,周建国摇着拨郎鼓从外乡回来,进了门,他闻到了一股甜丝丝的麦酵味。
“你酿麦酒了?”周建国问大肥婆。
“没有啊!想吃,我给你做去。”大肥婆正在睡午觉,连忙爬了起来。
周建国顿感蹊跷,嗅着气味儿就朝粮仓里钻。
甜味越来越浓,周建国掀开了粮仓的铁皮盖子。
“那麦子不是好好的吗?”大肥婆跟了进来。
周建国一拨拉,里面的麦子有的己经变了颜色,气的周建国随手甩了大肥婆一巴掌。
整整五千多斤麦子啊!周建国心疼的直落泪。
大肥婆不敢吭声,两人急忙把粮仓翻了个底儿朝天。
果然,那下层的麦粒儿己经粉了,沾乎乎的一团,好像一块又一块的士坷垃。
大肥婆“嗷”地一下,气的就背过了气去。
原来,大肥婆那天晒了五百多斤麦粒儿,到了半晌午,对门的小丽来约她打麻将。
大肥婆犹犹豫豫,小丽抓起麦粒,攥了一下说,
“可以了,这麦粒儿晒的刚刚的,一咬一个响儿。”
大肥婆随手捡起一个麦粒儿,朝嘴里一咬,“格崩”一下,碎了。
于是,大吧婆就收了麦子,因为急着来麻将,就用这五百多斤麦粒儿垫了底子。
大肥婆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刚晒过的麦子,不能立即入仓。
否则,麦粒儿身上的热气冲不出来,便会积存在一起,慢慢地挥发。
这般热气走到哪儿,哪儿的麦子便会霉变。
在大肥婆的哭喊之中,幸好发现的早,变质的麦子只有一千多斤。
这事,被村民们引以为戒。
兰花花把麦子铺的簿簿的,阳光下的麦子,泛着金黄色的色彩,好像铺了一地的金子。
看着就使人有了舒适劲儿。
麦粒儿是什么?是饭,是精气神儿,是定心丸,有了它,生活中也就有了依靠,有了梦想。
兰花花赤着双脚,不住地搅动着麦子,那麦子温温热热的,好像有了生命,轻轻地抚摸着兰花花的那双大脚。
这令兰花花十分舒适。
到了半晚上,那大太阳温和了下来,兰花花才拢了麦子。
一堆一堆的麦子堆在路边边上,过往的人看了,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