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腿老汉的家在一个山岇上,孤零零的三间草棚子,而且,泥坯墙上有好几条大裂缝,用稻草塞着。
走到房子附近,就听到嘎吱嘎吱直响,真令人担心,这房子的主人有多懒蛋,也不怕这大雨浇塌了他的房子。
单看这情景,就知道这家的生活有多牺惶了,估计就像秋后的蚂蚱,蹦不欢实了。
起初,他以为这是个厕所,在农村,只有厕所才这样破破烂烂。
老兰头无奈地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妇女,又瘦又高,穿着一件露着棉絮,分不清颜色的破棉袄。
这妇女见老兰头浑身湿透,冻得直打哆嗦,急忙把他让进了屋里。
老兰头抖掉了身上的雨水,朝床上一坐,就觉的屁股下面动了一下。
他一扭头,发现破棉絮里竟有四个孩子。
那妇女特别尴尬,“孩子多,家里穷。
买不起棉衣,天寒地冻的,怕冻坏了孩子,只有躲在被窝里猫寒。”
老兰头连忙说明了来意。
那妇女十分平静,好像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沉默了半晌,才说,“那个老不死的,整天人叫不走,鬼牵乱转。
有点钱就知道喝酒,赌博,喝醉了酒就打老婆,赌博输了也打老婆,他一定有半个月没进家门儿了,也不知现在在哪儿?”
那妇女见老兰头又冷又饿,连忙生起火,做起饭来。
庄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吃,就煮了一锅苞谷粥。
又冷又饿的老兰头一连喝了四碗粥,身上才有了暖和气儿,但他对这妇女的话,有点将信将疑。
这世上哪有男人,不疼老婆孩子的?只顾自己一个人在外边花天酒地?
秋天的白天,黑的特别快,吃过了饭,门外就一片朦朦胧胧了,只听到啪啪的落雨声。
那妇女也许看穿了老兰头的心思,
“要不,你就在灶前,先将就一夜吧。”女人幽幽地说。
老兰头看了看门外,荒山野岭的,回又回不去,确实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老兰头应承了下来,说了声“谢谢,”就在灶前坐了下来。
那女人有点不好意思,“他叔,家里没有多余的棉被,柴草倒不缺,你燃一堆火吧,别冻着了。”
多好的女人啊,老兰头十分感动。
只可惜有好汉没好妻,赖汉娶了个花嘀嘀,这样的女人,嫁了个这样的丈夫,老兰头叹息不己。
这一夜,在一个陌生女人的家里,老兰头怎么也睡不着,孩子们的说话声,喝剩苞谷粥的呼噜声,那床下放了个尿盆,还有孩子哗哗的撒尿声,无不敲击着他的耳膜。
这一夜就在似睡非睡中,迷迷糊糊地度过去了。
第二天,又是大雨。
老兰头的驴脾气也上来了,他不相信,这跛脚老汉大雨天也不回来。
老兰头时而在屋里坐坐,时而又在门外溜溜,只可惜,结局很令他失望。
光秃秃的山岗上,除了漫天的大雨,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影。
吃饭的时候,又是老苞谷稀饭,这稀饭看着金黄,闻着喷香,但喝时,却拉喉咙,就这,每天两顿。
这女人家里只有半袋老苞谷,老兰头只为她们担心,还有三个瘦似猢狲的娃儿,如果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严寒而漫长,她们能不能过的去?
看着女主人憔悴的面容,老兰头内心感到了不安,
“男人不顾家,老婆娃儿真遭罪。”
到了第三天,雨小了一些,时断时续,老兰头憋的慌,便在村里村外溜达了起来。
这个村庄太小了,总共只有八户人家。
一家(跛脚老汉)住在山岇上,有六家住在半山腰,另一家住在谷底的大河边。
秋天的大河干涸的见了底儿,弥漫的大雨盖不住河床上的怪石林立,只有河中间的一条龙沟还在潺潺地流着。
那谷底的茅草屋倒也气派,是一个四合院,三进三出,站在山坡上,可以看到有一只土狗在院里撒着欢儿。
这可是个大户人家!
那门开了,一个老头儿带着一群孩子走了出来,孩子们欢笑着和老头儿在河边玩耍着,捡了小石片儿,比赛着打水漂。
多么温馨的一面啊,老兰头受到了感染,他向谷底走去。
“老哥,哪达的?”老头儿问老兰头。
“旮旯村的。”老兰头说。
老头望了望远处的大山,“离这么远?要翻山的,有急事?”
老兰头把受骗的事说了。
“咳,老狐狸就是不干好事,这家伙成天混吃混喝。
有点钱就去拉帮套,听说相好的就有五六个,这个家名存实亡,他从来不管家里。”
老兰头这才知道,跛脚老汉叫老狐狸,这确实名如其人。
“你回去吧,这钱没指望了。”老头又说。
面对这样的人,面对这样的家庭,老兰头无可奈何,只好自认倒霉。
老兰头来的时候,一肚子火气,他本想见着老狐狸的时候,狠狠地揍他一顿,非揍的他掏出钱来不可,如果没钱,他家里什么东西值钱就拿什么。
真来了,他才知道,还有这么贫穷的家庭,一家几口人,只有半袋子老苞谷粒过冬。
大人受罪不说,可怜了那几个娃儿,一个个瘦的眼窝深陷,尖嘴猴腮,麻杆腿,如果把那半袋老苞谷粒拿走,简直要他们的命哩。
老兰头越想越痛心,只可惜他身无分文,否则,他要是身上有一毛钱,他也要拿出来,给孩子们买粒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