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很快又飞身而起,暮影已经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息从戚云尸身旁涌来。
回眸望去,果不其然,方才不过巴掌大的灵鼠,此刻已有猛虎大小,血红的眼睛如铜铃般瞪着暮影。
不对,不是瞪着她,它的目标是暮影身后的黑衣人。
暮影掠身退到一旁的树上,灵鼠并没有反应。
是了,北地的灵兽不能在夜间看见她,这只灵鼠自然也不能,它从一开始所要对付的,就是那个黑衣人。
灵鼠嗅觉灵敏,发现藏身暗处的闯入者并不难。
可是,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暮影心中微凛,他方才那句“素素小心”是对她说的?
这人能看见她!
他认识她?
黑衣人身上毫无灵息,是个凡人。
但他步伐稳健,剑招凌厉,一招一式皆彰显着杀伐之气,不是普通凡人。
敢夜闯这片林子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树下一人一鼠打得激烈,暮影作壁上观,暂不打算出手。
“你是谁?”暮影问道。
一道闪着紫芒的剑光斜劈而下,古树拦腰断成两截,往白骨堆里倒去,一个沉着的声音回道:“临尘。”
“你认识我?”
这人是真的能看见她,暮影握着银鞭的手指紧了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叶倾雨将她从暮子河里救起后,每到夜色降临,她便要隐于夜色,无人能看见她,更无人能触碰到她。
就连打斗,她也必须先咬破指头,抹一滴血在武器上,才能杀敌。
不得不说,她的血十分好用。
但也仅限于让她手中的武器可以近敌人的身,她便是双手染血,去摸身边的人,依然好似清风拂山岗,不会有触感。
她无疑是孤独的,但她已习惯将自己隐于茫茫夜色,如今突然有人能看见自己,她反而有些慌乱。
暮影看见那人的剑迟疑了片刻,他抬头朝树上瞥了一眼,就这须臾的工夫,灵鼠的利爪划破了他脖子下的衣衫,瞬间就见了血。
嗅到血腥味的灵鼠愈加暴躁,在黑衣人退避之时,周身灵力大涨,竟是又长大了一圈,如一座小山般从空中扑落。
黑衣人手中的剑亦是紫光大盛,但明显落了下风。
这只灵鼠很有些能耐,暮影翩然飘下,咬破指尖,将血渍抹在寒霜上,银鞭从灵鼠身后祭出,直直抽在它的屁股上,这一鞭子打得又快又狠,灵鼠一声尖叫,屁股开花。
黑衣人得喘息之机,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双手执剑,扑杀而下。
眼看灵鼠就要被劈成两半,一道银光飞来,卷了在白骨上打滚的灵鼠,黑衣人的剑斩在白骨之上,将大地劈出一道裂痕,更别提那些白骨,已然碎成靡粉。
“你不记得我了?”劲风过后,黑衣人卸了剑气,长身而立,蹙眉盯着暮影。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又怎会记得你。”
黑衣人的眼睛好似夏夜的繁星,却被轻纱般的云烟笼着,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为何要救这只灵鼠?”
“你又为何要杀它?”
“我并不想杀它,是它要杀我。”黑衣人声音冷下去。
黑衣人并不知灵鼠看不见暮影,亦不知灵鼠其实是冲着暮影身后的他而来,他方才出手,是为了救暮影。
“方才跟着我的人是你?”
“没错。”
“你来这崖底所为何事?”
“听闻今日有人坠崖,我过来瞧瞧热闹。”
“我是谁?”
“李素素。”
用叶倾雨的话说,这人着实没趣,问一句答一句,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我……”
黑衣人突然闪身靠近暮影,蓦地抓住她的手腕。
暮影没躲。
“你……”黑衣人声沉如水,“你果然已经……”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暮影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她是从暮子河底出来的鬼灵。
叶倾雨说,从她心口开出的食尸花是整条暮子河上最大最好看的一朵。
虽然当时,满河灰烬,只剩她这一朵。
暮影没见过食尸花,她上岸之前,心口的花便枯萎了,化作点点破碎的光,消散在北地茫茫雪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她也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这是她来人族的目的。
此间既遇熟人,她可得好好问问清楚。
暮影伸手去摘黑衣人的面巾,被他躲开。
“过去的事,何苦再提。”
“为何不能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总不能白死了。”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定是死于非命。
“我不会让你白死。”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的死与你有关?”暮影步步紧逼。
黑衣人不欲再说,“我要走了,你也早些离去吧。”
暮影将小灵鼠丢到戚云的尸身上,沉眉道:“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如此,便让我领教领教素素的鞭子。”黑衣人突然起了兴致。
银鞭饮了血,正兴奋地轻颤,亟待试炼一番。
空旷的崖底,累累白骨之上,两道残影交织,此处本无风,但枝叶藤蔓好似被疾风侵袭,飘摇不止。
而趴在戚云心口的小灵鼠,更是一脸懵然地瞪着半空发癫的黑衣人。
它看不见暮影,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着了道的,它只知道屁股疼得厉害,那个说话奇奇怪怪的黑衣人邪门得很。
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