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叹道:“姑娘亦是灵族,当知灵族在人间的不易,为何要咄咄逼人,为难老夫?”
“那你可知我是哪一族?”
“老夫虽避世千年,对魇灵一族还是有所耳闻的。”
“你既知我是魇灵,想来也该知道,魇灵一旦入世,再无退路,我所探知的,不过是一条自保之路。”
“秘密知道得越多,面临的危机也越大,姑娘未尝不是在自寻死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必不是生路。”叶倾雨眸光灼灼,透着决绝之意。
她今日若是多知道一些地灵洞穴里的秘密,日后在各国行走之时,便能多一个筹码。
“姑娘若执意为难,老夫也只能奉陪到底了,请吧。”老者将竹竿插进水底,脚下用力,竹筏定在湍急的暗河中央。
“不必了,我已经有了答案,你赶紧划吧,若是将我困在这里,你便是想兴风作浪,只怕也少不得兜自己一头水。”
老者心中惊疑不定,他不知叶倾雨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而这事,他还不能问,这姑娘不仅手段了得,而且心思细腻,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老者选择闭嘴。
既然不能将她困在此处,那便只能快快送走了。
魇灵必须入世,他们的筹谋才能提上日程。
各取所需罢了。
孟奚知却是松了一口气,“阿雨果然舍不得丢下我。”
叶倾雨拍开他的手,“出去之后,不许再跟着我。”
“我如今这副身子,可飞不上灵蝶崖,阿雨若是不让我跟着,便是让我去死了。”
“你他娘的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志气?”
“阿雨你看看我。”孟奚知捡起方才坠落在竹筏上夜明珠,歪着脑袋,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凑到叶倾雨面前。
叶倾雨身子后仰,蹙眉道:“作甚?”
“我这相貌,只怕刚离开你,便要被山里的妖怪拐了去压寨,我的志气不是当山大王。”
“……”
不得不说,孟奚知这张脸,确实长得让人无法反驳。
河水不断上涨,叶倾雨能感觉到老者在以灵力压制涨水的速度,她也不再多问。
惊涛拍岸,几番浮沉,终于在伏身穿过一处急弯后,前方出现一个井口大的洞口,正对苍穹。
天快亮了。
寒冷的风从洞口灌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竹筏行到洞口之下,因涨水的缘故,原本高高在上的洞口,叶倾雨只站起身子,便将头探了出去。
孟奚知紧随其后,两个人像长在地里的萝卜,望着覆满白雪的山林,和铅灰的天空。
洞口旁长满杂草,天寒地冻,草叶枯败。
若是草长莺飞时,这里被野草掩盖,倒是个隐蔽之处。
“总算是出来了。”孟奚知仰天一声喟叹。
叶倾雨提着孟奚知的后襟,足尖一点,跃出洞口,落地后转身道:“暮影,可以上来了。”
昏迷中的章晨苏被丢了上来,落在冰冷的雪地里,一声闷哼,醒了。
老者虽看不见暮影,但也知道有位隐身的神秘人在他们身边。
若不是这位神秘人出手,章晨苏早已沉入水底。
不过,就算没有人救他,老者也不会让他死。
那人特意交代:这枚棋子,打磨十年,还未入局,怎能就弃了。
章晨苏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地灵洞穴里。
老者的声音从地洞中传来,“你们要去何处?”
孟奚知回道:“高阳国。”
“穿过那边的松林,一路往西南方走,不日便能到达高阳国边境。”
“多谢,老先生与虎谋皮,可要多长几个心眼,莫要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老者的声音渐远,隐有回声,愈显悲壮,“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但求死得其所,问心无愧。”
叶倾雨奇怪地看向孟奚知,“你怎知我们要去高阳国?”
“阿雨别忘了,在北地,可是我引你们出人灵结界的,你想去哪,我自是一清二楚。”
“你既清楚,还引我们到鹿隐国来?”叶倾雨声冷如冰。
“阿雨别生气,我当时不是想着将你骗去灵蝶崖……”
“我不生气。”叶倾雨手掌朝地,一大团白雪被疾风卷起,至她手心时已有头颅那般大。
叶倾雨就举着这头颅一般大的雪团,往孟奚知的脑门上砸去。
“你们要去高阳国?”从雪地上爬起来的章晨苏茫然地问道。
乍见天日,他还有点不能适应。
天将亮,雪光莹白,大地正在苏醒。
叶倾雨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冻得瑟瑟发抖的章晨苏。
章晨苏浑身湿透,又在雪地里打了滚,寒风一吹,只觉脑子都要冻住了。
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章晨苏哆嗦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裙的女子。
“鬼,鬼啊……”章晨苏身子往前倾,眼看又要栽进雪地里,肩膀上的手指用力,将他扳了回来。
章晨苏还在发抖,但他忽而觉得不冷了,他抖是因为害怕。
“好你个白眼狼,暮姑娘救你性命,你竟出言唐突。”孟奚知一边拍着衣裳上的碎雪,一边数落章晨苏。
章晨苏想起在暗河上的奇遇,对自己方才的举止懊悔不已,正要转身行礼道歉,肩上的手却收了回去。
暮影绕过章晨苏,径直走到叶倾雨身边。
“你的伤……”
“无碍。”暮影抬起右手,手背上一道两寸长的口子,皮肉翻卷,不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