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了两日,终于抵达高阳国边境小城向阳城。
原来那向阳寨,是因此而取的名字,倒是不怕被鹿隐国的人给一窝端了。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没有过所,叶倾雨一行进不了城。
叶倾雨只在石塘城生活过十年,并不知晟州大陆上,各国往来需要身份凭证。
这些事,说书先生并没有提及。
好在这也并非麻烦事。
这日半夜,叶倾雨喊醒孟奚知,问他:“你在地灵洞穴所布的结界,可能教我?”
孟奚知迷蒙着眼看向叶倾雨,“那个结界与北地的人灵结界师承一脉,非仙家不能布之,阿雨,非我不愿教你,是你学了也用不了。”
“那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孟奚知扯住叶倾雨的衣袖,“阿雨,你需要布结界,找我啊,我罩着你。”
叶倾雨静静看着他,片刻后问道:“你起得来吗?”
“……”
“你还能动用灵息吗?”
“……恐怕不能。”孟奚知刚垂下头,又猛然抬起来,“不过,你让暮姑娘借我一滴血,或可一试,我只需将结界布下,耗费不了多少灵力。”
“你确定可以?”
叶倾雨自然相信暮影之血有大作用,但孟奚知这副半身不遂的模样,当真还能经得起折腾?
“阿雨是在担心我吗?”孟奚知已然清醒过来,连带着嘴巴也醒了。
叶倾雨冷声道:“死了概不负责。”
“死倒是死不了,孟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命硬,只不过,布下结界之后,我可能会变回蝶身,等事成后,阿雨可不能将我丢弃在荒郊野外。”
叶倾雨怔住,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了吗?
“你不必如此,我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孟奚知正色道:“人族不比北地,北地的灵兽虽凶猛,但只斗狠斗勇,总能对付;可人族不同,人族四处都藏着猎杀的好手,灵族对他们来说,就是猎物,阿雨,你如今不可鲁莽行事,当自敛锋芒才是。”
见叶倾雨沉眉不语,孟奚知又道:“何况我这副模样,倒不如化作蝴蝶来得自在,还是说……阿雨喜欢盯着我的睡颜看?”
又开始不正经了,这个人总有办法将叶倾雨的思绪打乱,她本不愿再欠孟奚知,但若是变成蝴蝶能让他闭嘴,叶倾雨倒乐于一试。
孟奚知松开叶倾雨的衣袖,摘下手腕上的龙骨手链,又抬手去捉叶倾雨的手,“这条骨链既送给阿雨了,断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而且,这东西对我无用。”
在孟奚知昏迷之时,叶倾雨将骨链戴回了他手上,她只道这龙骨可护仙元、可养灵息,并不知对孟奚知无用。
孟奚知温热的手指碰到叶倾雨的手背,她的手背上有一块血红的疤,是在来而不往客栈里,被烈火给烫的。
那火着实厉害,被燎过的地方总不见好。
她若是一个人逃,自是能全身而退,可她没有丢下孟奚知。
她没有理由丢下他。
但她是无心之人,即便丢下他,又能如何?
叶倾雨手指轻颤,欲缩回手,孟奚知“嘶”地一声,大抵是扯到了后背伤口。
躺在一旁的小雪翻了个身,往孟奚知身边蹭了蹭。
见他龇牙咧嘴,好似忍着疼,叶倾雨无奈,又将手伸了过去,任由孟奚知将骨链戴到她手上。
红绳缠着冷白的肌肤,牙白碎骨上散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阿雨最是心善。”孟奚知嗓音低沉喑哑,似有怜惜,又有无奈。
“孟奚知。”
“嗯?”
“你可去过石塘城?”
孟奚知笑道:“去过。”
那日石塘城下着小雪,叶倾雨站在迎客居酒楼前,抬头望着黑底描金字的店招牌,细碎的雪花缓缓从铅灰的天空飘落。
白蝴蝶扑扇着翅膀,从酒旗上扑落。
“那你可认识石塘城卖梅花糕的大婶?”
“石塘城里,我只认识阿雨。”
叶倾雨抽出手,睨了孟奚知一眼,“不管是谁去买梅花糕,那位大婶都会堆着笑脸奉承一句:您可真是善心人,来日必有福报。”
孟奚知单手撑着脑袋,偏头盯着叶倾雨,脸上笑意更深,“那位大婶倒是难得的明白人,阿雨的福报想来就是我了。”
“……”
叶倾雨跟他拉扯这许多,本意是要他知道,张口闭口说人心善,未必是真心之言,劝他改了这贫嘴的毛病。
谁知这厮竟是这般理解的。
不,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叶倾雨猛地撩起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夜月高悬,难得的好天气。
苏宸璋望着远处插满火把的城墙,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
故乡近在眼前,他却只能偷偷入境。
十年囚禁生涯,归来时,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知的孩童。
曾经丢弃他的、陷害他的,他全都要讨回来。
……
子夜将过,戍边将军孙维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涔涔,却又难掩兴奋。
胡乱披了衣衫,套了鞋袜,孙维匆忙往城门赶去。
远远有提着灯笼的士兵迎上来,不等他开口,孙维道:“打开城门。”
士兵不解,“将军,戌时一刻关闭城门后,非军令不能私自……”
“老子让你开就开,出了事有老子顶着,你怕个球?”
士兵为难,“这……”
“城外出现异动,本将军要开门探查,怎地,此事还需向你禀明?”孙维语气中已有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