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抬手指指旁边小木筐道:“新打的烧饼,你自己拿着吃……出什么事了?”
“没出啥大事,你在鱼河堡的朋友,还在往延长县送消息,我哥怕你不知道,就赶紧差我把消息给你送来,关宁军进山西了。”
刘承宗原本神态还很轻松,闻言神情凛然,也在虎皮上坐下,肃容问道:“多少兵力?”
高迎恩道:“总兵力五千上下,听说入山西三战三捷,三场战斗全被俘的饥民流贼全被杀个干净。”
“全杀了?”
刘承宗骂道:“哪个疯子带的兵?”
高迎恩脸色古怪,原本都打算伸手去木筐里拿烧饼了,手伸到一半,听了这句又收回去:“先锋官,是延安参将杨彦昌。”
我去你妈的。
刘承宗断然摆手道:“不可能!杨彦昌带兵怎么可能赶尽杀绝呢,主将是谁?”
闯字旅早就有人说杨彦昌是刘承宗人,高迎恩对此有所耳闻,但心中不能确定。
人家都已经是参将了,怎么会是刘承宗的人呢?
但这会看刘承宗的反应,高迎恩心中了然。
他接着说道:“杨彦昌只有兵力五百,后面的运粮官是游击将军王自用,领兵一千五,这俩都是延安卫出身的将领。”
刘狮子没说话,只是摊开双手在面前,心中倍感无语。
哪个大聪明选的将?
有这首尾兵将打底,刘承宗对主将是谁已经兴趣不大了,明显是个虽关岳束手的阵容。
“主将名叫曹文诏,是个在辽东从军的山西人,早前是游击将军,如今升任延绥西路副总兵,从前没听说过这人,但挺狠。”
刘承宗摇摇头,这不是狠不狠的事,就是个疯子。
杀人谁不会,这年头四处打仗,别说当兵的做贼的,就是读书的都会杀人。
一场战斗下来,杀红眼了,愤怒之下把俘虏全干掉,很正常。
战争是生死之事,站在战场上就该知道自己会死。
在这个时代一点都不出格。
但三场战斗全这样,就没有情绪原因了。
是他就想这么干。
没有好处,除了逼着农民军完成混口饭吃到阶级敌人的转变,还能带来啥?
“那是个站在崇祯身边给大明续命的,也算个解决办法,反正他既对付不了旱灾,也对付不了藩王,弄死你个聚众饥民盗匪还不行吗?”
刘承宗嘲讽一声,对高迎恩道:“陕西闹旱就把造反的陕西人杀光,山西跟着闹就把造反的山西人杀光,不一样咯。”
“跟这帮王八蛋比起来,陕西的兵将就是混口饭吃。”
刘承宗的笑容很冷:“有这么个东西,对我们不是坏事,以前都是首领知道,被朝廷逮住一定死,但贼卒子们没事;以后贼卒子也知道,打输了就死,那就只有你死我活了。”
高迎恩深有同感,点头道:“我哥也这么觉得,让人把这事告诉闯字旅所有人,现在三个营的模样都不一样了。”
“回去跟高师傅说,先锋和运粮不算,那三千关宁,有机会就全部弄死,一个都不留……杀人谁不会啊?”
刘承宗道:“这不是各为其主的事了。”
高迎恩深吸口气,脸上表情发苦:“我们也把他们都杀了?”
“不然你怎么办呢,放了,让他们再去杀人?二者相争,极端的赢。”
刘承宗摊手道:“他极端起来了,你还怀柔,吃亏的就是你,我们没朝廷大,想赢只能比他更极端。”
“行吧,我会把这话跟我哥说的。”
高迎恩终于拿起他想拿很久的烧饼,边吃边道:“对了,鱼河堡的人说,你兵进庆阳府让陕西三边震动,总督杨鹤担心庆阳府失陷,带兵往宁州来了。”
“啊?”
刘承宗一愣,他是真没想到杨鹤会自己跑宁州来:“他带来多少兵?”
“三百。”高迎恩抬起三根手指道:“不过可能还会从关中调兵。”
事情跟刘承宗想的不一样了。
三边总督带三百人跑到宁州来,这不羊入虎口吗?
但问题出在刘承宗不想俘虏他,更不想杀他。
这么一个比较温和的三边总督,基本上没在剿贼一事上起到多少作用的总督,刘承宗很喜欢。
就跟韩王府一样,刘承宗的打算只是围困韩王府,目的不在把韩王拉出来宰了,而在于吸引曹文诏过来。
你个三边总督万金之躯跑过来,送上门给俘虏就很烦。
“曹文诏现在在哪儿呢?”
“他刚刚启程正在往宁……哦,大帅说的是曹文诏啊。”高迎恩说半截才反应过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还没到王嘉胤那呢。”
刘承宗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又跟高迎恩聊了几句狮子湾的事,等他吃完饭,送出中军帐,这才自己盘腿坐在虎皮毯子上思索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打杨鹤。
最理想的情况,是在庆阳府收拾掉曹文诏,他的最终目的是转移到陇西,在那建立根据地甚至政权。
这个时候收拾掉杨鹤,把朝廷所有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对达成目的起不到任何帮助。
恰恰相反,还会创造很大阻力。
当晚,刘承宗找到杨耀,问道:“这离固原有多远?”
“四百里吧,山路不太好走,大帅咋了?”
“杨鹤应该正在来宁州的路上,曹文诏还在山西,我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