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元帅军也是正规军,他说自己是昌平兵把总,那宁夏夜哨便不敢跟他搭话,一路只顾在前引路,倒是给他省去不少麻烦。
一路上最先经过的是卜应第的营地,李汝珪本想奔杀过去,但看卜营防守松懈,便让塘兵将他引往曹文诏处,心想着多走多看,若曹营也是如此守备,他今夜就能斩个总兵官。
万万没想到,过了卜应第的营地,路上突然就严防死守起来了。
三百马兵被曹文诏麾下的巡夜兵阻住,不准他们再向前去,随后巡夜队将曹鼎蛟唤来,对其进行问话。
曹鼎蛟率数骑闻讯而来,今天夜里他忙得厉害,巡逻三营,不少士兵都被北边营寨被焚吓得心神不定。
他倒是没把李汝珪当回事,一来西路出事,左良玉派兵前来询问很正常;二来则是这都到中军了,还是哨骑引过来的。
潜意识里他就没往叛军那个方向琢磨,觉得口令、番号之类的事肯定之前就已经对过了。
曹鼎蛟不带防备之心,过来抱拳见礼,随口问道:“我是游击曹鼎蛟,这位是昌平军的李兄?贼子在北边焚了营地四座,余下再无动作,劳累友军前来,还请回报左帅,让他小心今夜北边敌军,我家大帅担心是声东击西之计。”
李汝珪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不自觉地吞下口水,好在曹鼎蛟看上去没当回事,只是稍加询问,便连忙答道:“是,卑职这就回去禀报将军。”
“将军?”
曹鼎蛟听到这个称呼一愣,随口问道:“不知李兄隶属哪位将军麾下?”
李汝珪心说坏了,左良玉的兵应该称其为帅,将军的称呼明显不对,当下低头眼神飘忽,余光扫视着曹鼎蛟身旁的随从,心中思量暴起袭击的得手概率,口中兀自答道:“回将军,卑职是罗将军部下把总。”
其实这时候李汝珪已经打算动手了,手都摸向腰间,只是看曹鼎蛟生得健壮,身边又有数骑健卒,担心突然袭击不能得手,这才心有犹豫。
万万没想到,曹鼎蛟竟一脸了然:“喔,罗将军素有河南健将之称,怪不得李兄有延安口音。”
李汝珪说的罗将军,是元帅府的罗汝才。
而曹鼎蛟听在耳朵里的罗将军,是明廷的援剿军游击将军罗岱。
罗岱是延安府人,只是一直在河南剿贼,如今隶属于左良玉的援剿军中,有健将之名。
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对上了。
李汝珪见状,连忙道:“那卑职这便回去禀报,叛军既是声东击西,今夜还请将军小心。”
曹鼎蛟点头称是,便同李汝珪告辞。
李汝珪拨马回走,便无声地给左右做出手势示意,一时间左右十余骑精神紧绷,有的将弓箭握在手中,有的则抬手摸向腰间,纷纷做好战斗准备。
曹鼎蛟也转过头,策马走了几步,突然心中生出疑惑,奇怪了……左良玉怎么会派罗岱麾下一名把总过来?
想到这儿,又听见身后骑兵的动静,他便回头道:“李兄还请留步!”
却不料李汝珪一转头,抬手张弓搭箭便是一支响箭过来!
鸣镝凿子箭发出短促刺耳的尖啸,只一瞬间便钉在曹鼎蛟身上,与此同时,李汝珪所率马兵纷纷张弓搭箭,在夜幕下向鸣镝所示之处乱箭放去。
随后极短的时间里又是嗖嗖两拨箭雨,上百支箭直将曹鼎蛟及十余随从射成马蜂窝,战马接连倒毙,人也生死不知。
电光火石之间,李汝珪部马兵蜂拥冲去,以骨朵金瓜抡圆了将爬起的军兵反倒,更有数骑下马,以雁翎刀扑上去一阵补刀。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响箭鸣镝的声响令曹文诏中军大乱,辕门下不少军兵都奔了出来。
李汝珪却不管这些,只是勒住缰绳呼哨一声,又再度朝卜应第营地方向放出一支响箭,随即三百骑兵便蜂拥向那边一股股冲去。
他们带着“北面叛军杀来了!”的大喊,在三营之间横冲直撞,直奔入缺少防范的卜应第营中,踹翻火盆引燃军帐。
卜应第的部下在不久前刚得了曹文诏放心休息的军令,突闻响箭各个惊慌,一个个自帐中蜂拥冲出,只听见北边叛军杀来的消息,不少人才刚向西望去,却被眼前奔过的骑兵一金瓜敲翻在地。
李汝珪的骑兵进了营地横冲直撞,见人就杀,远了搭箭便射、近了抬刀就砍,仰仗四蹄分散践踏,又将明军约束营中的战马放开,跑得到处都是,转眼便杀得一片火光冲天,人仰马翻。
卜营的军官也不知敌人有多少,只知道是从西边来的,人人都以为曹文诏、神光显两营已被杀败,只当是大势已去。
不少军官仓促集结数十军兵,便向东边突围而去,亦有不少血勇之士,带兵奋起,不明就里地同追击李汝珪过来的曹文诏部交战。
卜应第本人则披挂铠甲冲出将军帐,看着营内乱象想死的心都有了,根本拔不动腿。
不过他在绝望之下的呆若木鸡,反倒让聚拢到他身边的明军军官感到安心:将军很镇定,估计没啥大事儿。
很快,营内混乱随着无路可逃的数十鬼兵被杀而逐渐平息,营内营外交战的曹文诏部、卜应第部边军也澄清误会,协助收拢混乱中四处逃散的溃兵。
但此次变乱的始作俑者,李汝珪此时已逃向东边。
他的身边,跟着步骑六百多人。
他的本部马兵从营内逃出生天的还不到一半,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