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很好。
皎洁的月光透过磨砂玻璃窗,投射入房间内。
程千帆站在距离木床几米远的黑暗中,一缕月光照射在床上宿醉者的身上,此人侧身,暂时看不见脸孔。
程千帆走到窗边,轻轻拉上窗帘。
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
程千帆立刻两步走到床边,一只手拿着旧毡帽。
凭借刚才扫了一眼的记忆,准确的摸到白炽灯的灯线,轻轻一拉。
几乎是瞬间,拿着的旧毡帽放在眼前,遮挡了一下。
这避免了白炽灯的灯光刺眼造成短暂的视觉障碍。
与此同时,程千帆迅速丢掉毡帽,看向床上之人。
看着这个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英俊青年,程千帆立刻判断,此人正是宫崎健太郎。
突然的灯光刺激到了宫崎健太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健太郎,归来。”
“健太郎,归来。”
耳边仿佛响起了母亲和亲友的呼唤,然后宫崎健太郎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程千帆一掌打在宫崎健太郎的脖颈上,将其击昏。
同时嘴巴里用日语模仿了女性的呼唤声。
他曾听今井太讲述过发生在宫崎健太郎身上的一件事情。
宫崎健太郎幼时曾经昏迷多日,服了汤药依然不见醒来。
其母亲和家人请了二松神庙的大乌先生,亲友们大声呼喊健太郎的名字,大乌先生赐‘神水’,帮他召回了魂魄。
从那以后,宫崎健太郎对魂魄之说深信不疑。
大乌先生是乌乌先生的母亲,同样是一只狸猫。
……
程千帆将昏迷的宫崎健太郎从床上挪下来,放在一张靠椅上,双手双脚捆绑在椅子上,嘴巴里也用一块抹布堵住。
仔细观察,程千帆也不禁惊讶于宫崎健太郎的英俊面容。
这和照镜子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平素照镜子,许是因为视觉疲劳,知道自己长相英俊,但是,感官不够强烈。
看着被绑缚在椅子上的英俊男子,直观的视觉冲击,惊艳感很强烈。
程千帆有一种自己在捆绑自己的不真实感觉。
桌子上几个空酒瓶,地面上也有几个空酒瓶。
墙角还有一堆呕吐物。
程千帆微微皱眉。
真正的宫崎健太郎要来沪上之事,被他视为极为重要之事件。
他今天特意提前来今井太的这所住宅查探,就是出于谨慎考虑。
对于宫崎健太郎,他有两个猜测:
其一,对方是一个为日本情报机关服务的编外人员,本身不是特工。
第二,宫崎健太郎是特工。
无论哪一种,宫崎健太郎要在中华大地‘游历’,都需要较为强壮的身体,甚至是具备一定的武力的。
所以,他要无声无息的解决宫崎健太郎,需要费一番功夫:
如何见面?
以真面目还是乔装打扮?
见面聊什么?
如何套话?
或者一见面,就直接弄死。
用刀子?
枪击?
徒手弄死?
对方有机会示警或者逃跑,引来追捕如何逃脱?
程千帆脑子里此前想过无数预案。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和宫崎健太郎的初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
醉鬼宫崎健太郎!
……
炒熟了的花生米散落在桌面上。
还有吃了一半的卤猪脚。
程千帆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证件,这是宫崎健太郎的‘大日本帝国’护照。
照片上的男子,脸上带着笑容,英武不凡。
一身类似于日本国内警察的制式服装,没有警衔和帽徽,这是日本大学生的军训服装。
地上散落的文件,程千帆一一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表情变得严肃。
这是宫崎健太郎最新的游历报告。
宫崎健太郎刚刚从崑山来到上海。
此前,他去崑山附近写生、游历,其目的是侦查国民政府从上海到南京之间的国防线之崑支线。
不过,因为崑支线的某个岗哨的巡查排长很警惕,驱赶了写生画画的宫崎健太郎,他担心自己继续留在当地会引起更多的怀疑,所以提前离开崑山,先行抵达了沪上。
……
尽管没有能够完成侦查任务,但是,宫崎健太郎的工作并不是没有成效的。
“这是一个小村子,距离支那军队的防区有五华里,有一条比较偏僻的羊肠小道可以绕过岗哨,沿途有一口井,两个小路分叉口,一个通往另外一个村庄,一个径直走过去,是一条河流,水深半米,可以泅渡。”
程千帆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宫崎健太郎,纸张上还画了一个地图,虽然是简易地图,但是,用标尺画出了距离线,羊肠小道的位置,水井的位置,河流的位置,一目了然。
程千帆判断,即便是守卫崑支线的国军士兵,恐怕都不一定知道他们的岗哨有这么一条羊肠小道可以绕过去。
从床下拖出一个木箱,程千帆打开来看。
除了一些换洗衣物之外,还有三本厚厚的笔记本。
他打开来看,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宫崎健太郎写的日记。
这确实是令他震惊无比。
间谍和特工是绝对不会写日记的。
是的,正经的特工从来不会写日记。
或者说,从来不会写真实的日记。
许是因为宫崎健太郎是以学者身份在华夏大地游历,他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