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怒气冲冲质问自己的陈文涛,程千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若是胆气壮,那便带保镖出去追击‘歹人’。
若是怕死不敢出去,那便抱着死去老父亲的尸体哭泣。
凭空上来指责他人,这算什么?
‘小程总’的脸色阴下来,冷冷的看着陈文涛。
周边其他人见状,有和陈家关系交好的,难免为陈文涛担心,陈文涛或许不清楚小程总的权势和为人,他们岂能不知。
只说一个,法租界六大巡捕房,六个总巡长,六个副总巡长,这六个副总巡长中为何只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名气最大,其权柄甚至比东区巡捕房这样的政治、地理位置稍逊的总巡长还要大,如此便可见一斑。
可以这么说,别看陈文涛是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总务司司长,若是惹怒了程千帆,说不定某一日陈司长醉酒掉落黄浦江的新闻便会见诸报端。
有自觉还有几分薄面的正准备上前说话,便听到小程总开口了。
“陈部长不幸遇害,陈公子伤心过度,还不快搀陈公子去一旁歇息?”小程总看了一眼陈文涛身旁的保镖,澹澹说道。
保镖有些踟蹰。
“快快,搀文涛一旁休息。”一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上前说道。
保镖认得此人是家中老爷的好友,便赶紧上前搀扶陈文涛,后者心中悲伤、愤怒、狂躁不安,正待挣扎,却是被自家父亲至交好友上前摸了摸额头,暗中向他使眼色,“有些发烫,快,带到一旁喝点水。”
……
程千帆从始至终都是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现场众人对于小程总这番做派还是表示颇为欣赏的。
“文涛心中悲伤,以至于言语无状,程副总多多包涵。”金丝边眼镜中年男子走过来向程千帆微微抱拳,说道。
“陈部长乃是我十分敬重的长辈,陈部长遇害,我心中也是悲伤。”程千帆微微摇头,“所以,我是能够理解陈兄的心情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陈专的尸体,忍不住叹口气,“大年初一,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举家团圆的日子发生如此惨事,实在是令人悲痛不已,任先与我乃至交,今却亲眼目睹好友遭歹人戕害……欸!”金丝边眼镜男子摘下眼镜,摸出手帕擦拭了眼角。
“谭先生节哀。”程千帆宽慰说道,“任先公一生为民,如今却为宵小所害,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抓住凶手,令任先公瞑目。”
他早就认出来此人的谁,谭平功,沪上余姚商会副会长,此人和陈专是多年好友,宣统二年陈专被前清政府授翰林院编修,后改任外务部考工司郎中、主事、外事局长,谭平功去京城主持家族产业,受到地痞勒索,便是陈专路遇不平、仗义出手,两人至此结为至交,此也是一段佳话。
“还能是什么人?多半是重庆……”谭平功冷哼一声,然后又无奈的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时也,命也。”
说着,谭平功朝着程千帆拱拱手,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文明棍,转身走开,去一旁低声宽慰陈文涛去也。
工部局警务处接到陈家的报警电话,闻悉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陈部长家中遇袭,陈部长更是不幸身亡,大惊,这才赶紧慌忙派人处警。
……
大年初一,到处都是鞭炮声。
先抵达陈专公馆的并非工部局巡捕房,反而是日本驻沪宪兵司令部的宪兵。
愚园路上,大批的日本宪兵出现在街头,向陈专公馆快速奔来。
路遇中国市民,日本宪兵直接用马鞭抽打、驱赶,凶神恶煞。
一名日军大尉带领一队宪兵穿过前院,径直走进了客厅。
“日本人来了。”有人发出一声低呼。
“诸位,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日军大尉环视了一眼众人,“为什么响枪?”
“这位军官先生。”谭平功迎上来,“就在刚才,大约半小时前陈公馆遭遇歹人袭击,南京政府(ps2)陈专部长不幸遇难。”
说着,他指了指陈专的尸体。
“请具体说一说事发经过。”日军大尉看了气气说道。
谭平功将还有些失魂落魄的陈文涛拉过来,“这位先生是陈专部长的公子,是南京政府外交部总务司的陈文涛司长。”
“陈司长,请说吧。”
陈文涛重重的叹了口气,面露悲伤之色,便向日军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日军大尉身旁的一名日军宪兵则急忙摸出纸笔,仔仔细细的边听边记录。
日军大尉则冷冷的环视客厅。
看到人丛中的宫崎健太郎,日军大尉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便看到了宫崎健太郎的眼色,他回了个领会的神色。
“小岛大尉。”程千帆迎上来,主动伸出了右手。
“程副总巡长,你怎么也在此地?”小岛信一郎和小程总握手,露出惊讶之色。
“我与陈部长乃是忘年交。”程千帆说道,“刺杀桉发生之时,我也在客厅,有些情况可以和小岛大尉说一说。”
“那太好了,请。”小岛信一郎点点头。
……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周围的人都赶紧避开。
“宫崎君,你竟然在现场,这太好了。”小岛信一郎非常高兴,宫崎是特高课的优秀特工,由他来讲述现场情况,比之那些普通人更能抓住要点。
“袭击者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忙别的,故而我没有看清楚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