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成本,已经不是良家子可以负担了,而需要一个大的集体去负担,这个集体就是国家。
募兵制下的职业军队就此出现了,就如同永乐皇帝的京营,就是典型的职业军队,其数量和两百万大明在编军队不同,职业军人只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一左右,这样可以大幅缩减军费开支。
当理清楚这个思路之后,朱祁钰恍然发现,大明皇帝必须要支付京营费用以及军备费用,这是皇帝享受帝王权利的义务之一。
可是自从永乐皇帝死后,南下西洋的活动大规模缩减,内帑入不敷出,京营支出成为了国帑和内帑扯皮的事儿,军备松弛也在意料之中了。
于谦真心实意的说道:“陛下英明。”
朱祁钰一边踱步一边沉吟的说道:“只要有财富,便会有不公平,在财富面前,势要商贾逐利,他们贪婪不足、他们野心勃勃。”
“而穷人则开始好逸恶劳,贪图享乐,因为穷人们的劳动价值被朘剥,他们不满却毫无办法。”
“在瓦剌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他们的百姓手中只有留供资财和一点点的流动资财,几乎一无所有,便不用担心劳动价值被朘剥之事了,所以鞑靼奴酋们在银币战争中,才会肆无忌惮的把牛羊换成银币。”
“随着财富的增加,司法应运而生了。”
于谦没有多言,他想到了当初于谦从山外九州回到京师时候,陛下组建的勋军。
那时候,朝臣们借着八辟八议,大肆喧嚣要求勋戚子弟进入讲武堂,即便是于谦也无法阻拦,若非陛下找到了勋军这种奇怪的打法,讲武堂的成立,不过是让军勋子弟镀金所在。
但是勋军出现,让讲武堂正式成立,让天子门生的庶弁将、掌令官遍布京营。
八辟八议,就是在维护势要豪右,而且历朝历代皆有。
司法本就不公平,只是相对公平。
司法的诞生就是在维护占据了分配地位的势要豪右的利益。
司法,生于不义,何来大公?
至少在大明是这样的。
朱祁钰继续说道:“所以锦衣卫就出现了,锦衣卫作为一种极为特殊的法司出现,就变的理所当然了。”
“只属于皇帝本人,是皇帝行使司法权力的机构,有利于司法权力的行使,让司法稍显公平。”
“但是很显然,也先完全没有能力行使司法权力,因为康国多族并立的原因,司法权力几乎被咨政院垄断,这本身就是王复的权力。”
除了支付军费以外,君王必须支付的费用,还有一个那就是司法费用。
否则面对八辟八议这种制度,皇帝便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们,挖大明的墙角,束手无策。
嘉靖铸大钱,隆庆开海,万历摆烂,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没有了限制势要豪右、富商巨贾的手段,就只会陷入无限的被动之中。
于谦捏了捏眉心,这样心思通透的陛下,能钓的上来鱼才是怪事。
大明的鱼又不是水里的鱼,大明越大的鱼越聪明,面对这样一个心思通透的陛下,那肯定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
兴安在一旁瑟瑟发抖,这也是他能听的吗?!
这完全是《权臣如何僭越神器》、《论权臣的自我修养》的现实版。
他兴安只想好好的做一个伺候陛下的臣工。
朱祁钰总结性的说道:“所以也先失去权力的原因,是因为也先想要从大石变成可汗,甚至变成皇帝,毫无疑问,在这个转折的过程中,他失败了,输的一塌糊涂。”
于谦一阵头皮发麻,兴安接不住这样的话,把他喊来,他于谦就能接得住了?
看得起谁呢?
要论权臣,当下大明,他于谦可是权臣的第一候选人!
于谦欲言又止只能感慨的说道:“陛下英明。”
朱祁钰琢磨了下其中的逻辑,发现朱棣可能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他才会让内帑富得流油,毕竟他常年征战在外,如何维持自己的皇位稳固,必然是竭尽全力。
他至少可以确定自己的思路是对的,君王为了履行自己的义务,必须保证自己手里有雄厚的流动资财,才不会被处处掣肘。
这也算是襄王利柄论和公德论的结合应用及实践。
于谦其实想说,王复的成功和也先愈加昏聩关系密切,但是想了想,还是缄口不言,这话他说不合适,而且陛下讨论的内容和也先个人行为并没有太过的关系。
陛下讨论的是瓦剌奴酋不支付军队训练费用、军备费用、军饷支出导致的恶劣影响,进而确定一个君主的两个义务:支付军费,支付司法费用。
这两笔费用是极为昂贵的,所以内帑必须要生财有道。
“陛下,今天下午安排的是钓鱼,还去吗?”兴安还记得上次来徐州的时候,要训练几个宫人潜水,为陛下的鱼钩挂鱼的事儿。
毕竟整日里钓不到朝臣,总不能钓不到鱼吧。
“于少保,同去同去。”朱祁钰对钓鱼这件事颇有兴趣,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物理上,平日里实在是太过忙碌了。
作为皇帝,尤其是大明皇帝,怎么能没有一点自己的小爱好呢?
朱祁钰笑着说道:“看下思娘起来了没?叫她一起去,终日昏昏醉梦间,偷得浮生半日闲。”
“好不容易得了空,都好好休息一番。”
朱祁钰没了案牍劳形,于谦同样没有,真是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