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忙碌碌的日子里,转眼间永乐二十二年就要过去,一个时代正悄然离去。
不管朱棣生前给大明留下了什么辉煌,以及足以照耀史册的功绩。他的这一页也不得不揭过去,人都是健忘的,若干年后人们就会忘记永乐朝带给百姓的安全感。
取而代之的是永乐朝在文人笔下的酷烈,是五次征伐漠北给百姓带来的负担,是诛杀方孝儒十族这样的嗜杀。
而一生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的儿子现在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消除他的影响。停掉了即将准备出发的远洋舰队,收缩了边墙外的防御,永乐大帝这些年的努力在这种收缩之下化为泡影。
大肆封赏文官,却似乎遗忘了那些为国征战的士卒。北征的奖赏到现在都没有发下来,那些战死的英灵又该去何处诉说。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洪熙元年正月十六大朝会如期举行。还未完全修复的皇极殿还有众多没有遮盖住的过火痕迹,似乎在预示着一个辉煌的时代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
众臣站班完毕后,朱高炽在大太监与朱瞻基一左一右的搀扶下,从后门登上丹陛。
大太监适时喊道:“皇上驾到!”
群臣齐齐拜倒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到朱高炽在大太监与朱瞻基的搀扶下升上御座。带着翼善冠的朱高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大太监,大太监向前迈出一步,站在丹陛前高声喊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
众臣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按着品级排位站好。大太监继续喊道:“诸臣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下,一名绿袍官员站出来高声道:“臣有事禀奏!”
“奏!”
朱高炽坐在龙椅并不说话,完全是大太监在代替他发声。皇帝金口难开,一旦说话那就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我大明自迁都北平以来,北方苦寒之地,所产之粮并不能供应朝廷所需。
每年需要从南方向北平大量调集漕粮,仅在漕运一项朝廷就额外开支百万石。
为了保证漕运,沿途需要养活大量的漕丁,纤夫。这些都是因为都城在北平的额外开销,
漕粮由南到北几千里运送,光是损耗与漂没就得十亭去了三亭,这又是一大笔损失。
若是大明将都城迁回南京,仅此两项就能为朝廷省下几百万石的粮食。臣请陛下下旨将都城迁回京师!”
“诸卿以为如何?”朱高炽的声音有着飘忽。
群臣一片附议之声,朱瞻基站在丹陛上看着皇极殿里君臣的表演,心中冷笑:都是已经商量好的,演给谁看呢?
这个世界总有不合群的人,也总有坚持心中理念之人。
本来以为迁都之事就要全票通过,群臣后排站出一个绿袍年轻的官员,大声喊道:“臣反对迁都!”
大殿里就像烧开的油锅里倒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朱瞻基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去反对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抬头一看发现是老熟人--督察院御史于谦。
众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于谦,于谦似乎是没有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径自躬身等待皇帝的信号。
“爱卿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我大明经过先帝二十二年励精图治,已经压得草原蛮族不敢轻易南顾,若是都城南迁,我大明的重心一定会南移。届时蛮族南下谁来抵挡?
先帝决定定都北平就是存了天子守国门的心思,若是我们都贪图南京城的安逸享受,北方必然会成为草原蛮族的牧马之地,北方百姓就不是我大明子民吗?”
“于廷益你这是强词夺理,朝廷迁回南京就不能防守边墙了。是朝廷南迁又不是边军南迁,只要将士用命,朝廷在不在北平都一样能将草原蛮族驱逐。”
于谦看了看反驳他的官员说道:“大人这话说出来谁会相信,每年阿鲁台扣边怎么边军都无法将其击退,还要先帝五次亲征对付这些蛮族。都城在北平大明精锐之兵尽在北平,都城在南京大明精锐之兵尽在南京。
若是蛮族来犯从北平出发四百里便可到达边墙,从南京出发却要四千里。四千里大军要走多长时间,等到朝廷精锐大军赶到边墙,蛮族早已饱掠而回。我大明北方何辜?”
于谦的话掷地有声,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朝廷上下已经铁了心要迁回南京,一个小小的御史根本扭转不了任何的形势。
于谦的话说完,大殿里安静了一会儿,众人都在琢磨着该如何反驳于谦的话的时候。内阁辅臣杨荣开口说道:“于御史所言不无道理,朝廷加强边墙守备与都城迁回南京并不冲突。朝廷应该派出大员巡抚九边,督促戎政。
为了九边各地事权统一,巡抚每到一地自动接管当地一切军民事物,直到离开。”
“勉仁之议乃是老成谋国之言,诸位臣工可举荐巡抚九边之人选,报于朕择优选用。巡抚人选可挂右佥都御史衔。”朱高炽一句话就将这件事定了调子。
意思就是你于谦说的对,我们确实要加强边军的管控,不使蛮族有机可乘。
可是这与朝廷南迁并不冲突,一个巡抚九边就轻松化解了于谦的反对,旁人还会说天下器量颇大,能虚心纳谏。
杨荣与朱高炽之间是多年养成的默契,都不用眼神交流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不愧是姜还是老的辣,两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对付一个二十多岁一腔热血的青年还不是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