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与王景弘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要与市井小民争夺车船之利,朝廷若是将这些蝇头小利都占了,那些依靠行脚的小民百姓怎么过活。
“殿下!臣反对如此与民争利,朝廷不能把什么钱都挣了,得给小民百姓留一条活路。”郑和率先说出的反对意见。
“王景弘你怎么看?”
“臣与郑公公看法无二,朝廷应该放弃一些边角的利益,留给小民百姓生发。”
朱瞻基知道这不仅仅是两人的看法,而是大多数人的看法,这些低端的产业就连士绅都不愿意参与进去。正因为没有监管,交通行业秩序混乱,成了藏污纳垢者的庇护场所。
朝廷不管,钱一样落不到小民百姓的手里,自然有城狐社鼠、青皮混混组织帮派向这些车夫、轿夫、船夫收取保护费。形成一道灰色的链条,最上层在官吏手中,最底层的就是车夫、船夫这些真正干活之人。
“二位想法是好的,却没有切中要害,交通行业朝廷不管,自然会有无赖子填补朝廷的空白。小民百姓一样剩不下什么钱财。
反而若是朝廷将交通行业监管起来,形成有效的监管,让城狐社鼠没有漏洞可钻。这些只会躲在暗地里的耗子对市井的破坏比官员腐败还要严重,官员多少还有一些底限,这些人渣连底限都没有。”
“没有官府的监管,这些底层行业藏污纳垢在所难免。可是一旦官府介入,官民之间的矛盾就会升级,不管是哪一级官府真正与百姓接触的都是风尘胥吏。
这些升迁无望的油吏差不多都是祖祖辈辈都干这一样的差事,各种敲诈勒索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一旦让他们去监管交通行业,各种吃拿卡要会将一些本就没有多少收入的老实本分之人逼走。
能够继续从事这个行业之人,必然是在他们的庇护之下所得利润大部也进了胥吏的口袋。
不刷新吏治,任何的新政最后都会走样。”郑和对朱瞻基整顿交通行业的想法十分的不看好。
“郑公公算是将大明现在的弊端看透了,底层吏员的上升通道已经堵死,既然升不了官,那就只好发财了。要想改变底层吏员的现状,首先就要给吏员一个出头的机会。”
朱瞻基指着眼前的荒地继续说道:“这样一片荒地不管我们设计的多好,都要由黔首百姓的劳作完成,然而对于百姓来说,我们是大人物,与他们的距离遥远。
真正能对他们进行影响的是负责底层管理的工头,这些工头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孤的行为。
他们对孤的印象就取决于这些工头对他们的好坏,黔首百姓朴素的内心就是认为工头行为都是上面授意的,没有上面的许可工头不敢肆意欺压他们。
同理,胥吏在百姓的眼里就是官府,他们对百姓的行为百姓就会认为这是官府的行为。
胥吏盘剥过甚就会让百姓对朝廷、对官府失望。这种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就如同太阳下暴晒的干柴,就差一点火星落下来。
直到有一天一颗火星掉到这堆干柴里,立刻就会燃起熊熊烈火。这时候再想将反抗之火扑灭,至少也要伤筋动骨,甚至很有可能得是我朱家王朝轰然倒下。”
郑和与王景弘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这话是太子殿下该说的吗?如今的大明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刻,怎么可能会亡国呢?
可是仔细一想又发觉太子殿下所说的话,都是在煌煌史册上经历的无数遍的过去。
都说以史为鉴,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那一定是利益为先。
“殿下可有解决之道?”郑和与王景弘几乎是同时问出了口。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让人不贪利益是违反人性的,人性本贪。太祖时剥皮实草都没有镇住贪腐,可见单纯的严刑峻法是不足以遏制贪腐的。
是人都希望自己过好日子,而不希望自己过穷日子,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如何遏制贪腐,厘清吏治是个永远的话题。
比如说我们知道胥吏下乡收粮,多半会用到淋斛踢斗这种卑劣的方式盘剥百姓。这种害民的方式又该如何解决?”
郑和与王景弘对视一眼,没想到太子殿下对底层吏员盘剥百姓的情况如此了解。
乡间愚夫愚妇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自然是胥吏一吓唬,就得乖乖听从胥吏的吩咐。
“想要解决胥吏对百姓的盘剥,除非是不收实物,将所有粮税,蚕税都折色成银钱。百姓自己卖粮换得银钱用于缴纳赋税,这样就不用被胥吏盘剥了吧!”王景弘突发奇想道。
朱瞻基不由得多看了王景弘一眼,心想看来后来的一条鞭法是有思想基础的。王景弘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只是这个理论还需要一代代的丰满起来。
然而朱瞻基非常清楚折成银钱,老百姓的负担会更重。
“王公公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却不一定能够实现。粮食丰收的时候粮价本来就会下降,若是粮商与胥吏勾结刻意打压粮价,这边胥吏催逼,那边粮商压价收购。黔首百姓只能以本来粮价几成的价格出售粮食,用于缴纳赋税。
于是老百姓就会发现还不如直接交粮食呢,至少交粮食不存在压价行为。遇到这种情况官府又该如何解决?”
对于这样的连环问题,郑和与王景弘都没有解答的经验,可以想象的到,即使二人给出了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进接着下一个问题就会接踵而至,下一个问题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