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
是什么呢?
是早上那首团扇歌当众的羞辱,还是方才总有人若有意若无意的在她耳边提起的风凰?
又或者只是因为身为绝顶舞者不能被人蔑视的骄傲——谁不知道,鲛人是舞者中的帝王?
这是她的世界,她是这里的王。
如古之越处子,于姑射之山飘渺之巅,月轮初升,她的舞也如月轮般高远皎洁,灵动飘渺。
起手,下腰,偃甲人曾经做过的动作,一一毫不费力的重现。
白绫随风而舞,心字回环在她周围水平连环。
偃甲人在她旁边迟疑了一下,像是拿不准要做什么。然后,她看着风七七,也迟疑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她加入到了这场舞蹈中。
不,或者不是说加入,而是两支舞的对抗。
她踮脚,光裸的脚踝踩着铃铛跳跃,而风七七明明穿着那么不方便的鞋子,却依然舞得轻盈。
明月梨花一梦。
莲花随着风七七的脚步四处绽放,回旋再回旋,偃甲的舞像是撞进了一团棉花里,再不复是刚开场的敏捷灵活。
风七七不知道自己在跳的是什么舞,她的那些出身名家的舞蹈老师教给过她很多舞种,难一点的诸如飞天舞孤鸿舞,简单一点的比如说咏梅舞,样样她都学过。可是在风七七心里,当初教给自己最多的,就是风含章的那支无名之舞。
光影在她的每一根线条上流淌,她转瞬即逝的动作透露出一种莫可名状的哀伤和孤单——是啊,怎么能不孤单呢?当舞者起舞的时候,她其实也是在顾影自怜啊。
梁园月,章台柳,一杯淡酒祭清秋。
舞者的无边孤单缓缓铺陈,偃甲终于困惑了。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天地一人的孤单。
可是还是有那么点不甘的吧?在孤寂的没有人注意没有人关心的人生里,还是有那么点不甘的吧?
不然怎么会因为外界的那些骚扰那些屈辱而踏出那一步,不然心里胸膛内怎么会有一把压抑的火焰在蠢蠢欲动。
是不甘,那些曾经身为鲛人时的屈辱,曾经被鞭子挥打着逃无可逃的绝望,那种终于认命的心若死灰般的凄凉,那种在大海底部心里恨不得自己就这样听着涛声死去的念头,一切的一切就像她的不甘那样压不下消不去。
就因为我是最卑贱的鲛人,就因为我长着这样的样子,所以我就活该被鄙夷被忽视?!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你们谁活下去会像我曾经那样的艰难!
柔韧的腰身在飞舞的白绫中转折,白绫带起风声,离得近的人甚至不得不退避,风七七那一支舞忽然从无边的孤寂中燃出点绝望的灰来,那蓝色的箭裙上溅起无数光点,像是被打压到了极致后终于从泥泞中挣脱而起!
有花成灰,有雁南归,有凤于飞。
直到白云苍狗,世事变幻,还有老人回忆起曾有一人在大殿之上舒展身体翩然起舞,一舞惊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