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三耗子的开蒙师傅与相有豹的师傅相重行都说着了的缘故,大车才一到谢门神早年间就选着了的捕鸟去处,身形压根都算不得壮硕的三耗子闷声不吭地跳下大车,一边肩膀头上扛了一根加了铁线的沉重楠竹,跟在一肩扛了六根楠竹的谢门神后边钻进了山林中,倒是把几个俩人才能抬起来一根楠竹的火正门小徒弟看得暗自咂舌。
虽说有年头没来山中捕鸟,可谢门神早年间就寻着了的这捕鸟地界却是景致依旧。离着绕山而过的大路不过四五里的两座山峰之间,密密麻麻生着一大片矮脚松林,刚巧合适叫那些往来迁徙的鸟雀落脚栖息。隔着矮脚松林不算太远的地界,也都不知道是哪年有闲人在这儿撂下了些油栗种籽之后便不管不问,愣是叫那些油栗种籽拉拉杂杂长成了一片野庄稼的模样。其间还夹杂着些许的酸枣、红果,稗子、野麦,逗引得不少鸟雀跃动其间觅食。
再朝着山腰上走一里地远近,好大一片青石如同屋檐般从山腰里边横生出来,就像是个屋檐般地遮拢了四五间大屋子般方圆地界,活脱脱就是个能挡风遮雨的绝佳去处。
或许是因为那大青石下经年不见阳光,草木压根也都是长不太大,倒是贴着地皮子蔓生的青藤茂盛异常。眼瞅着已然是小十月的日子口儿,地上那些青藤已经有些干枯萎靡,使上柴刀稍稍扒拉成一堆儿,差不离就够燃起一夜篝火御寒。
顺着山腰仔细聆听细碎水声,不出一里地就能寻着一眼从石缝里沁出来的清泉,嘀嘀嗒嗒落到了个只能蓄上两缸水的石头窠子里。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有人叫这石头窠子里的清水救了急难后回头报恩,居然就有石匠在那石头窠子上刻了四个大字——天赐甘霖!
来回了三五趟,谢门神等人总算是将两辆大车上满满登登的各类物件搬运到了那片大青石下。眼瞅着天色已然有些傍黑,谢门神都没来得及喘上口气,已然抄起了一把锄头,领着同样抓过了一把锄头的三耗子朝山脚下那片矮脚松林走去。
山间林地之中。鲜有土质松软的地方。寻常人舞弄着锄头挖掘下去,多半都能瞧见锄头被夹杂在泥土里的石块磕碰得火星四溅,花费了颇大的气力,到头来却是事倍功半。可瞧着谢门神挥舞着锄头在僵硬的石砬子地上刨坑的模样。却很有些举重若轻的逍遥做派。相比之下,倒是三耗子像是全然没掌握在石砬子地上刨坑的要领,使唤的全都是些蛮力,不过片刻间脑门上就见了汗水,可地上的坑洞却还是只有半尺深浅。
拿眼角扫了一眼三耗子挖地的做派。谢门神一声不吭地走到了三耗子身边,一把推开了正停下动作看着自己的三耗子,双手挥舞着锄头轻飘飘地朝着地上锄去,口中却是闷声念叨着说道:“牛有千斤力,人有导引法!甭仗着一身力气蛮干!”
打眼瞧着谢门神斜斜用锄尖挖坑的动作,三耗子立马明白过来,依样画葫芦地照着谢门神的动作在另一处谢门神指点的地界舞弄开了锄头。等得一个戳楠竹杆子的坑洞挖好,倒也只比谢门神慢了不过一碗茶的功夫。
招呼着其他那些小徒弟把挂上了鸟网的楠竹杆子按照自己与三耗子刨出来的坑洞戳好,再拿碎石浮土夯实过后,谢门神侧耳倾听着山林中渐渐清晰起来的鸟雀鸣叫声越来越密集。这才挥手朝着那些个同样累出来一身透汗的小徒弟叫道:“都回那片大青石下边去,把带着的棉袍都穿上,再把那些枯藤都拢着备上!”
眼见着那些小徒弟们领命而去,三耗子懂事地接过了谢门神手中的锄头扛在自己肩头,一边跟着谢门神朝着那片大青石的方向走,一边却是不断地弯腰伸手,捡拾着地上掉落的那些矮脚松的枯枝。路程还没走到了一半,三耗子手中拣来的枯柴已然有了老大一捆。
回头瞧了瞧不断捡拾枯柴的三耗子,谢门神抬手取过了三耗子肩头扛着的两把锄头,另一只手却是抓住了一株枯死了许久的矮脚松。双脚微微分开站了个立地托天的功架,寸着腰上的劲头猛一用力,轻轻巧巧便将那棵枯死的矮脚松拔出了地面。
像是提着一捆稻草般轻松地提着那棵枯死的矮脚松,谢门神与三耗子脚下加紧回到了那片大青石下的空地上。将各自带回来的枯柴放到了几个火正门中小徒弟已然拢起的枯藤旁。打从怀里摸出来一盒洋火,谢门神蹲下身子遮挡着越来越强劲的夜风,小心翼翼地点燃了那些枯藤。而一旁的三耗子也在枯藤燃起之后片刻的功夫,熟门熟路地将一些大小合适的枯柴搁到了篝火上。
都是苦孩子出身,火正门里其他的几个小徒弟一见篝火点着,立马便分头忙活开来。有拿着几根结实的树枝搭成个支架、再把随身带来的小铁锅搁在支架上的。有提着俩大水葫芦去泉眼处打水的,还有俩小徒弟也不知道是打哪儿踅摸来一块平整异常的青石板子当了砧板,正抓着把小刀有模有样地把一路上捎带手拣来的一些秋蘑菇、地萝卜切成了薄片,只等着打水的小徒弟回来倒水下锅,立马就能煮出来一锅好汤。
坐在了熊熊燃起的篝火旁,谢门神顺手扯过了一个硕大的包袱,将包袱里夹着猪头肉的硬面干粮分发给了忙完了手中事由、全都围拢到了篝火旁的小徒弟,尤其是在三耗子手中格外多加了一份硬面干粮,这才从包袱皮里寻出来一个小纸包,抬手把小纸包里碾好的干牛肉、大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