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是四更天的时辰,珠市口儿大街上火正门堂口的大门便豁然而开。八个手里捧着紫铜香炉的火正门中小徒弟分列两行、鱼贯而出,讲八座紫铜香炉整整齐齐搁在了门槛前头三尺半远近,再又齐刷刷地朝着各自面前的紫铜香炉打了个拱手,一步步倒退着站到了门槛前。
犹如穿花彩蝶、又似点水蜻蜓,又是八个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小徒弟斜欠着身子,从那些个拱手站在门槛外的同伴身侧齐刷刷地迈出了门槛,将手里头握着的大香稳稳当当插进了香炉中,这才斜排成了两道雁翎八字的阵势,拱手肃立在了火正门堂口的大门两侧。
手里举着松枝、梅木、竹条拧成的三才火把,穿戴一新的相有豹大步迈出了火正门堂口,从右至左地点燃了插在香炉里的八柱大香,这才斜侧了身子朝香炉边一闪,朗声朝火正门堂口中肃立着的纳九爷等人念颂道:“借得天地三才火,敬得八方路路神!开门纳福得祥瑞,行走出张有威风!脚下高升福满地,手底留情存慈悲!待得得胜还朝日,万朵金花耀满堂!火正门中学徒相有豹,恭请火正门掌门纳九爷移步不移福!”
喊声落处,站在纳九爷身边两侧的佘家兄弟俩,立时轻轻挥舞着手中沾了天落水、无根水的柏树枝,在纳九爷脚上新换的一双麒麟头布鞋上扫过三遍,这才齐齐朝后一退,抱拳拱手朗声叫道:“恭请掌门人移步!”
换换抬起胳膊,纳九爷轻轻朝着站在自个儿身侧的火正门中坐馆师傅作了个罗圈揖:“还请诸位师傅襄助帮扶!”
抢前半步,同样换上了一身簇新见客衣裳的胡千里与谢门神一左一右地虚扶住了纳九爷的两条胳膊,拿捏着搀扶着纳九爷的架势,护送纳九爷朝前走了八步,这才轻轻松开了纳九爷的胳膊,垂手跟在纳九爷身后朝火正门堂口大门处走去。
差不离就在纳九爷迈步踏出了火正门堂口门槛的节骨眼上,横列在门槛前边的八个火正门中小徒弟齐刷刷地开口念诵起来:“天地有眼人有心,心头须有正气存!守的心意刚正在。百祟驱离不染尘!”
念诵声刚落,八个拱手站在门槛前的火正门中小徒弟齐刷刷一闪身,也是在门前列成了雁翎阵势排开,恭恭敬敬地朝着纳九爷深深一揖......
几乎就是绕着火正门堂口外头的街面上。早已经叫黑压压的人群占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可在纳九爷抬腿迈出门槛之前,围拢着的少说小一千四九城中爷们全都是鸦雀无声,连个咳嗽吐痰的动静也都全无。只等得纳九爷双脚迈出了火正门大堂前面的门槛,人群中方才爆发出一阵震天响的叫好声:“这全挂子的开门做派,四九城里可有年头没见着了?今儿算是得着了.......开眼呐!”
“打嘉庆皇上那一朝。四九城中五行八作但凡是比斗手艺的场面,开门香炉请神来见、三才火把敬点大香,童子元阳驱邪迎正,四平八稳众人帮扶,有一样不讲究的,哪怕是手艺上头再是出挑拔份儿,也能叫人明里暗里的见着回头话掰扯!今儿火正门练的这开门四大样的活儿——讲究!可也真是不知道,这打光绪爷手里就没人耍弄了的场面活儿,火正门倒是怎么能全挂子的捡起来操练的?”
“嘿......您横是忘了火正门里有位住清华园的供奉了不是?水墨梅水先生,那学问深得可比得上什刹海下边的海眼——捞不着底儿啊!”
“说得也是!有这么一位供奉爷帮着火正门中支应着场面。那就甭说是嘉庆皇上那一朝的规矩,唐宋元明各朝归了包堆儿,数算下来的场面路数,怕是操持出来也都不难?”
一片叫好与议论声中,九猴儿领着的几个火正门中小徒弟,也都从火正门堂口大门内两两成对、鱼贯而出,手里头挑着的斗大灯笼上,蛇蝎鹰犬、猴鸡鼠牛八大斗兽的图画烫样描绘得活灵活现,再叫灯笼里头点着的牛油大蜡烛燃起时催发的热呼气儿,催动了灯笼里安置的走马环扣。更叫那八大斗兽的图画烫样活动起来,倒跟活物相差仿佛?
高高地挺着胸脯子,九猴儿一手叉腰、一手把提在手中的灯笼高高举起,拿捏着四平八稳的金刚步功架。径直朝着城门方向走去。而在九猴儿等人身后,八辆罩着厚实布幔的大架子车,也叫几十个腰间悬挂着火正门中主顾牌子的壮棒后生抬过了门槛,紧随在九猴儿等人身后缓缓驶去。
举起双手朝着火正门堂口前围拢着的人群作了个四海揖,纳九爷深吸一口气,提着嗓门朗声朝黑压压的人群吆喝起来:“四方高邻、朋友。各路好汉、主顾,火正门今儿支应场面,与那东洋来的驯兽师傅比价手艺,我纳九先给诸位道过了叨扰惊闹,再谢过了诸位叫好捧场!诸位爷,火正门中老少全伙儿手艺学徒,给诸位见礼了!”
眼见着火正门中诸人朝着自个儿深深一揖,围拢在火正门前的四九城中各路人物,也都纷纷抬手还了一礼。有那好热闹、爱招呼的,还都扯开了嗓门朝纳九爷等人吆喝起来:“纳九爷客气!您火正门堂口这回出头嘬这场面,可是给咱四九城中爷们争脸,您诸位辛苦!”
再三朝着围拢在火正门堂口前面的人群打了几个拱手,纳九爷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高举着三才火把站在大门旁的相有豹。只一见纳九爷目光朝自个儿这边望了过来,相有豹立时提着一口丹田气朗声叫道:“诸位爷,老话都说包子有肉不在褶上